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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案子有什麼難。」明明剛才在呼呼大睡,明鏡卻將他們的對話清清楚楚地聽在了耳中。他摸了摸發紅的耳朵,順便打個哈欠,「你們只是被作案時間和不在場證據蒙蔽了眼睛。」
蘇湄恍然大悟,回到衙門後重新整理證據,迅速就將案子破了,還因此受到上級的表彰。事後她特地買了特辣的鴨爪鴨脖子上門道謝,那小子被辣得一把鼻涕一把淚,但還是一手一根鴨脖子往嘴裡送:「隨口說說也能有這等好事,以後師姐還有什麼困難就包在小弟身上吧!」
沒有體面的形象,沒有半點身為俠客的氣場,但意外地讓她很是欣賞。
「師姐找他有要緊事嗎?這個點大概也吃完飯了,要不要去他宿舍看看?」莊梓寒問。
蘇湄想起方才不小心從其他關門弟子處聽到的討論,心裡念叨著要不要去提醒他,說你的大師兄今年不在校慶那天你就要成靶子啦……但她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不了,沒什麼事。」
讓那小子自求多福吧。
☆、蠱蟲
太薇山莊,校醫院。
人都說在學校裡面的醫務室是最清閒的地方。被學校聘請的醫生大多都有那麼些身份關係,不如尋常醫院裡打仗般熱火朝天的氛圍,學生們從醫務室門前經過,經常能看到裡面的校醫們昏昏欲睡,或是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日子快活得似神仙。
武學高校的則更不用提,習武的學生素來身體健壯,幾乎連小小的感冒都不會有,頂天就是在活動或實踐課上受點傷。漂亮的護士小姐姐全是從外面按鐘點聘請,只有在如校慶等大型活動,抑或是全校師生體檢的時候才會來上班,一年也見不著幾回,更多的時候只由一個矮小的糟老頭看管著。明鏡每次過來時都能見到他邊捧著書吞雲吐霧,要麼就是前一天晚上把自己灌得大醉,因為宿醉的頭疼趴在辦公桌上直哼哼。
那糟老頭就叫做「校醫」,或是他只允許學生們叫他校醫。他不像其他長老和校工一樣佩戴名牌,太薇山莊裡幾乎沒有人知道他的名字。
而今天明鏡剛踏進校醫院,就產生了強烈的違和感。擺放在角落用來攢灰的醫療儀器被擦拭得一乾二淨,窗玻璃和大理石地面閃閃發亮,還被仔細地打上蠟,新淨得能刺瞎狗眼。明鏡小心謹慎地掂著腳挪到問診室,生怕在那光亮的地板上留下半點灰塵。只見那糟老頭正背著右手站在窗邊,左手捧著一本書,乾淨的白褂子顯然被精心熨過,一點皺褶都沒有。
他居然還颳了鬍子,看起來像書裡面描述的中年儒士。明鏡對比了他以前大張了嘴在桌上呼呼大睡的模樣,不禁打了個惡寒。
「哦你來了。」校醫轉過身來,爽朗地沖明鏡打了個招呼。
「這是什麼?突然興起想換個人設?」明鏡滿臉疑惑,「還是在玩醫生cosplay?」
「真是失禮,我本來就是個醫生。」校醫瞪眼,只可惜下巴給剃得光光,鬍子都吹不起來。但他很快又換上了一臉老淫賊的笑,「校慶的日子快到了,又快有漂亮妹子來了嘛……你懂的,嘿嘿嘿。」
「真是夠嗆。前幾年沒吃夠教訓,今年還想被潑一臉雙氧水?」
明鏡翻了個白眼。因為早些年還執著於練功的緣故,明鏡沒少光臨校醫院,這塊地盤和盤踞的地頭蛇他都熟得不行,校醫被潑雙氧水的時候他就正好在場。那是三年前校慶的第二天,那時糟老頭還是糟老頭,明鏡也是那個鬍子扎拉的明鏡,兩人拿一頓夜宵來賭校醫能不能約到今年最靚的那個實習護士,明鏡就親眼看到糟老頭被忙碌的妹子慌裡慌張地潑了一臉水,校醫在妹子走後還保持著壁咚的姿勢,任臉上的雙氧水夾雜著淚水縱橫,那場景讓鐵石心腸的明鏡都尷尬得忍不住捂眼。
「少廢話,特地選在校慶前給你體檢,居然還敢排擠我,需要好好□□!」校醫大步走過來,一把提起了他的後領,「趕緊滾去換衣服,然後到拍片的地方乖乖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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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鏡拍完胸片後穿上衣服,在等照片出來的時候順便去了抽血室,讓校醫給自己做例常的抽血。
校醫院雖然平時門可羅雀,正規醫院裡該有的設備卻都會保留一份,到體檢或是大型活動的時候就會全部運轉起來。但心臟彩超,X光拍片和抽血化驗的儀器是校醫院裡少有不會被放置落灰的事物,它們平時就為明鏡準備著,他至少兩個月就能和它們見上一面。
明鏡挽起袖管,讓校醫往自己肘彎上擦拭消毒酒精。他不像一般武者那樣結實,沒有血色的皮膚底下凸起顯眼的青筋,校醫幾乎不費勁就將針頭刺了進去。血液順著軟管被吸入試管中,與常人鮮紅的血液不同,那竟是黑色的,沒有一絲活力,像死水一般。
這樣的血液就在明鏡的身體裡流淌,他的循環系統就像是一個小型的污水棄置場。所以他上課被洛邑劃傷時急忙掩飾了背後的傷口,被洛邑痛打沒關係,不過是繼續維持他的廢物人設罷了;而一旦讓別人看到他的傷口,明鏡就不再會是廢物,而是一個純粹的……怪物。
廢物還只會被輕視,閒來無事被人譏笑兩聲,欺負一把。而怪物則會被人驅逐,殺死。
「還是這麼黑呢,似乎沒有轉變的跡象。」
校醫抽完血後晃了晃試管,那血液很是濃稠,不情不願地隨了校醫的動作搖晃幾下,像是還沒完全凍結起來的啫喱。同樣的血樣在血庫裡面存有幾十份,那些是從明鏡八歲開始就從他身上抽取的血液,十五年過去了,它們沒有絲毫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