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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少女心簡直不得了。」
明鏡撇了撇嘴,但還是乖乖地摸出自己的手機把掛件串上去,兩個小人就算隔著一層褲袋也能互相感應,莫名有種私密的快意。尹峈峒的掌心忽然蓋在明鏡拿手機的手上,他的神情很認真,直勾勾看著明鏡,仿佛要看穿他的內心。
「什麼時候能從夢幻島裡面出來,就把它摘下來吧。」
那句話像是一口大鐘在明鏡心底重重撞響,竟一下子震得他的雙耳隱隱作痛。
從來沒有人對他講過這樣的話,他被強行塞入夢幻島中,被守護在一個人為編織的美夢裡,身體在慢慢長大,心智卻一直停留在八歲那一年裡,被師父和師兄保護著,好像可以永遠都不會醒來……他就是個虛偽的臭小孩,嘴裡講著唬人的大道理,作出一副安於現狀的姿態,像是沒心沒肺的樣子,仿佛這樣就能讓自己看起來沒有半點威脅。然而他是真的沒有威脅嗎?明鏡的身體裡沉睡著一隻野獸,利爪時時刻刻掐著他的心臟,撓著他的肺腑,一旦等它掙開了眼,就會毫不猶豫地將面前的一切狠狠抓傷!
而喚醒野獸的人終於來了……明明那個人對自己的事情一無所知,卻在用力敲著心底緊閉的那扇門,他的聲音如雷貫耳,在叫它快點醒來!
明鏡肩膀一震,血氣一瞬間直湧上頭,他忽然就扯過尹峈峒的手臂,嘴唇用力地撞了過去。這下勁力不小,血腥味很快就從兩人的唇邊蔓延開來,尹峈峒顯得被嚇一跳,下意識想要推明鏡,另一隻手很快也被摁住了。
這是單身狗多年的明鏡真正意義上的初吻,慌慌張張不知套路,只得全無章法地摩挲,撕咬著對方的嘴唇。尹峈峒被咬得發出疼痛的悶哼,但很快就冷靜下來,竟沒有推開明鏡,而是反手抱住他,雙手在他後背安撫地輕拍,喉間發出一陣輕緩嘆息。明鏡扶住尹峈峒的後頸,將他整個人完全收入自己懷裡,尹峈峒的身軀對於明鏡而言顯得瘦小了,卻那樣有力,似乎能夠支撐起明鏡眼中搖搖欲墜的世界。
空氣灼熱,兩顆心仿佛貼得很近。一個虛弱平緩,一個勃勃跳動,好像充滿了明鏡所羨慕的,使不完的生命力。
明鏡的腦袋一片空白,也許是被尹峈峒身上淡淡的香氣誘惑了,又或許是他此時微微閉著眼,睫毛輕顫的模樣很美,讓他不覺升騰起一股想要徹底將對方揉碎在懷裡的衝動……但意識很快回籠,壞事了的想法轟然在腦海里炸開,讓明鏡猛地就撤了手。
臥槽……他究竟做了什麼……
明鏡簡直想怒敲自己抽風的腦袋。剛才還在說著不想談戀愛耽誤小師妹的話題,緊接著居然就跟小師弟打啵,這已經不能用鬼迷心竅和自打耳光來解釋了,而是身體永遠比嘴上說的來得誠實啊!他尷尬地撇開臉,不敢去看尹峈峒的表情,不想領口卻被人輕輕扯了扯。
「……阿鏡?」
尹峈峒低低喚著他,聲音宛若嘆息,讓明鏡莫名想起了盤絲洞裡誘惑人的白骨精。尹峈峒在明鏡離開後沒有睜開眼,反而將柔軟的身子貼了過來,臉上竟帶著淡淡酡紅。明鏡原本就對他有不純潔想法,看到這番場面,方才辛苦建立起的一點理性轟然就碎了,他的手指顫抖著插入尹峈峒後腦的長髮中,咽下一口唾沫,再次輕輕貼了過去……
「當——!」
銅鐘驟然撞響,頃刻間傳遍山莊每個角落,也撞散了方才旖旎的氣氛。兩人脊背一彈,理智回籠,幾乎是同時分了開來,心臟跳得厲害。
鐘聲綿延不斷,持續敲響。尹峈峒抬起手錶看了看時間,正好是十七點整,校慶活動結束了。
「終於不用避難了。走吧,還要去管理員那裡做記錄呢。」
他形狀輕鬆地站起,仿佛剛才什麼都沒有發生,向階梯上的明鏡伸出手來。明鏡愣愣地看了他一陣,晌久後才點點頭,握上了那隻溫熱的手。
☆、死者
兩人離開圖書館,往教學區的廣場方向走。路上都是三五成群,形狀狼狽的學生,校服被扯成布條,身上臉上掛著傷,有人神采飛揚,有些人則是垂頭喪氣,大約都在心裡估算這次校慶之後該會得到或是被扣去多少實踐課的學分。跟他們相比起來,一身清爽的明鏡和尹峈峒就像是異類。
兩人一路上沒怎麼說話。明鏡尷尬得很,只得低頭玩手機,假裝自己業務很繁忙的樣子……這算怎麼回事?兩個大男人剛擠在一起打過K,下一秒就哥倆好地一起去交成績單,是不是有什麼不對?可旁邊那孩子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呢,被人強吻之後還能再貼上來的,難道是他們家裡表達友好的方式嗎!
明鏡已經編輯好一條「一時鬼迷心竅跟小師弟打了啵,現在連正視他的勇氣都沒有了怎麼破」的帖子,拇指在發送鍵上晃悠半天,最後還是收了回來。他想先從打破沉默開始尋找突破口,然而還沒等開口,尹峈峒卻停下了腳步。
「你有沒有聞到什麼味道?」尹峈峒皺了皺鼻子,問道。
明鏡一頭霧水:「啊?」
「血的味道。」
「校慶剛結束,有人受了傷很正常吧。」
「不對。」尹峈峒仔細地嗅了嗅,表情變得嚴肅,「是大量血液流出的氣息……在這邊!」
他猛然轉身往右邊去了,明鏡被他弄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但也只得乖乖跟上。他們很快就離開了人群,進入校慶期間被劃為禁區的地帶,那一帶以導師辦公樓、校園系統維護中心和檔案中心組成,是山莊裡出入權限最高的地方。尹峈峒循著氣息一路前行,明鏡原本還有些莫名其妙,但神色慢慢也變得凝重了起來——因為他也聞到了那樣的味道,越靠近檔案中心就越發地濃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