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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鏡翻起個白眼,但也不敢違抗,用戰鬥的速度開始給自己穿衣洗漱。外頭的鐘聲還在持續敲響,那是擺放在山莊大廣場,有著數百年歷史的一口大銅鐘,平時用於提醒晨練的時間,只有在重要日子或危急時機才會被足足敲響四十九聲,鐘聲洪亮悠長,響徹山莊每一個角落。
太薇校慶,顧名思義,就是太薇山莊成立的紀念日。因為歷史文件的缺失,山莊的經年已不可考,十月廿五的確切日期卻被一手創辦太薇的首任莊主刻在了後山的懸崖上。學生們到後山修習輕功的時候,可以看得到那行隱藏在松枝間的「太薇絕頂」幾個大字,紀念的日期緊隨其後,劍氣如同恣意揮灑的墨。
太薇山莊的校慶與其他學校大不相同。明鏡在電視上看過華山派的千年紀念校慶轉播,排場鋪天蓋地,迎賓花童從山門一路排到了山腳,各領導例行致辭,還有大型的武術表演和舞蹈晚會,連續慶祝了三天三夜,熱鬧得叫人眼紅。而太薇山莊的校慶則是實打實的掛羊頭賣狗肉,沒有領導,沒有花童,沒有聚餐和宴會,那不是用來歡慶的日子,而是一場全校範圍內的大亂鬥活動。用前前前任莊主的宗旨來說,就是太薇山莊興於亂世,應時刻警惕憂患,杜絕安逸,特此以校慶之日作為警示,危難時刻潛伏身側,即便生於和平年代,作為習武之人也不得掉以輕心,喪失與生俱來的鬥志和野心。
言外之意則是大家到時候有怨報怨有仇報仇,校慶過後就還是一團和氣的好兄弟,因此這個活動也頗受大部分暴力分子喜愛。
明鏡匆匆刷完牙,抓起桌子上的麵包和牛奶,還不忘取走牆上掛著的唐刀「白虹」——那是喻含光在明鏡十三歲時送他的生日禮物,聽說工序老複雜,價格老貴,於是明鏡老捨不得用,寧願把它掛在那兒落灰——就匆匆地出了寢室。校慶的活動從早上七點開始,一直持續到下午五點,中間完全沒有休息時間,當校慶鐘聲敲響的那一刻起,所有學生教工寢室、教學樓和辦公樓都被標註為禁止出入區域,全部在校學生同時失去棲身的庇護所,每人身上都需要佩戴著證明身份的銘牌,並為了保護它或者搶奪他人的銘牌開始戰鬥。
這是一場為了測試學生單兵作戰和團體作戰能力的亂鬥。在校慶亂鬥中,除了導致死亡和不可逆轉的重傷以外,學生被允許以一切形式活動,自由選擇加入團體或是單人行動的方式,進行銘牌的保護和爭奪戰,活動結束後則會對所有人身上的銘牌進行盤點。由於校慶不進行年級分組,一至三年級實力稍弱的學生僅是重在參與,而對於四年級以上的學生而言就是場實打實的戰爭,他們的表現將會以銘牌質量(則為被奪取者的年級和武力水平)進行評分,最終影響學員的綜合評估,持有銘牌多的人將來在職業推薦上占有相當的優勢,而被奪走銘牌的人則會被扣除相應實踐學分,情況嚴重者還會受到留級或是重修的處罰。
身份銘牌由不鏽鋼材質做成,裡面嵌有晶片,校慶以外的日子可以用來刷食堂和門禁,明鏡將它用鏈子串好掛到脖子上,躲在宿舍樓下的角落裡,正探頭探腦地觀察外頭的情況。銅雀樓外的院落里已經三兩成群地聚了好些關門弟子,這群好戰分子為了今天的活動早已分別組好了隊伍,此時各方都在蠢蠢欲動,但誰都沒有輕易動手,都在警惕地互相打量著。
「歹勢,組好團還不趕緊滾蛋,都聚在這幹嘛?」
明鏡用力地咬著麵包,由於進不了宿舍和食堂,這可能是他一整天的糧食。像明鏡這類的拖油瓶每年都免不得落單,沒有團隊,也沒有作戰計劃,只懂得滿校園被追著亂竄,往年他也不是沒有抗爭過,但遭搶的次數多了心也就大了,跟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一個道理,被人搶完後就裝傷者乖乖往莊梓寒那邊一躲,基本上不再有人敢上來亂找麻煩。
四十九次敲鐘後,鐘聲終於停了,只剩餘音裊裊,縈繞在山莊上空。聚在銅雀樓下的團隊對視一眼,幾乎是同時運起了輕功飛竄而出,他們避開了正面交鋒,直直往教學區域衝去,如同洪水被猛地打開了閘門。
這是相對強勢的團隊會選擇的作戰方案。他們為了確保手中擁有一定數量的銘牌,一開始會避免與同樣強勢的關門弟子作戰,而是優先襲擊普通專業的學生,以免體力在最早的時候就被消耗殆盡。同門實力相當的團隊爭奪一般會在校慶時間將近落幕的時候開始,一般堅持到那個時候的都是各專業或組織整體實力最強的隊伍,落敗的團隊將會被奪走所有的銘牌。
實力較弱的小團體和像明鏡這樣落單的學生也不在少數,沒有實力和後台傍身的他們極易淪為強勢團隊的炮灰,因此只能選擇儘量隱藏和保護自己,硬撐到最後保住銘牌,便是保住了自己的實踐學分。今年明鏡就是這麼想的,在太薇整整十五年的生活讓他擁有一定的地利優勢,他知曉許多非禁止出入地但極少有人通過和檢查的地方,圖書館後面的小倉庫就是個不錯的藏身地,失去大師兄牌保護傘的他準備在那裡安穩地躲上一天,順便還可以從圖書館裡摸兩本書出來殺殺時間。
但明鏡似乎忘了自己並沒有那麼好的運氣。他縮在宿舍樓與圍欄間小小的陰影里,正準備順著綠化帶的遮掩一路下山,不料他才走出宿舍沒有百米遠,就有眼力堪比鷹鷲的人發現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