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頁
他的手猛然被捏住了。竟是明鏡,側過身來擋在了他和尹峈峒之間。
「有話好好說,不要動手動腳。」
「……」
那點普通男人的力道,鳳來鳴輕易就可以將其反制。但他好像很久沒在明鏡臉上看到過這樣的表情——冰冷好似寒鐵,眼神銳利得仿佛能迸射出刀來,就像一隻沉睡的獅子猛然掙開了它的雙眼,讓鳳來鳴沒由來地心底一寒。
那樣的表情,鳳來鳴僅在第一次對明鏡挑釁時見過,那隻憤怒的獅子咆哮著撲來,好像要將鳳來鳴撕碎在利齒之下。所以他才會失控打了明鏡,他將人摁在廁所門口,一拳接著一拳,慌亂地,毫無章法地,仿佛不劇烈反抗就會被咬斷喉嚨一般。那次衝突之後明鏡似乎學乖了,開始逐漸變得厚臉皮,滑溜溜地刀槍不入,怎麼激他都不會再有反應……那頭獅子在明鏡的眼裡沉沉睡去了,而鳳來鳴無時無刻不在害怕它再度醒來。
「有小男友在旁邊,整個人都變了,不錯呀。」
鳳來鳴冷哼一聲,故作鎮定地甩掉了明鏡的手:「下周一就是校慶了,你還是先擔心下自己怎麼樣?今年大師兄正好不在,就看看這小師弟夠不夠保你的吧。」
他扭頭就走,後面的幾個師弟正眼都沒瞅明鏡一下,亦步亦趨地跟在鳳來鳴後頭去了。他們原本也只是正巧路過,看到明鏡就順便過來嘲兩句,就跟見到蟑螂會順手拿起拖鞋來拍兩下一個道理。明鏡習以為常地攤手,對尹峈峒說:「抱歉,家醜,不要太在意。」
尹峈峒搖頭,他看著餐廳的門口,若有所思:「關門弟子果然都是些厲害的角色呢。」
「你又看出些什麼門道了?」
「師兄長時間處於高手環繞的環境下,可能沒有特別的感覺。」尹峈峒說,「刻意運功發出能夠引人注意的腳步聲,平穩的吐吶,震懾人的聲音,都是對自己的能力極為自信,刻意展露出來的表現。如果我沒有猜錯,那位師兄的太薇心法至少已經修煉到必修六以上,而且觀察他右手虎口和指尖的繭子分布,應該是刀法和暗器都相對出色的人。」
「眼神這麼毒?」明鏡驚訝,「你們對視的時間有超過十秒嗎?」
「看到高手,總會忍不住在心裡比較一番。」尹峈峒的唇角勾起了淺淺的笑意。不知道是否明鏡的錯覺,那笑容里似乎沒有包含著什麼善意,「然後會想,用什麼方法能夠將他徹底擊倒。」
「是嘛……不太理解你們的世界,因為我不是高手。
明鏡看了眼手錶,站起來開始收拾桌面上的書本:「到點了,我該回去簽到了。」
「等等,阿鏡。」尹峈峒扯住了他的衣角,「剛才那個師兄說的,關於校慶那天的事情……」
「哦這個,你不用在意。」明鏡毫不在意地聳了聳肩,「每年都有的事,一點惡作劇而已,我早就習慣了。你繼續溫書吧,我走啦。」
他隨意地擺了擺手,挎上背包就揚長而去了。午後陽光透過餐廳大大的落地玻璃,投落在明鏡乾淨的白襯衫上,那修長的青年整個人就像在發著光。尹峈峒看著明鏡遠去的背影,他眯起了眼睛,像是承受不住那樣過分耀眼的光芒。
☆、太薇校慶
周一。原本應該是個平凡無奇的周一。
明鏡蜷在被自己踹得凌亂的被窩裡,呼吸緊張地在做著一個夢。那個夢裡只有無盡的漆黑,沒有半分其他的色彩,他漫無目的地在那黑暗中穿行著,腳步趔趄,有水在他的腳邊開始漲起,速度是那樣地快,迅速就漫過了他的小腿。
他慌張地劃著名水,想要逃,張開嘴想喊救命,可是沒有一個能夠拯救他的名字能夠喊得出口。沉重的鐘聲在他身周敲響……不,那巨鍾是在他的胸腔里轟響的,一下一下,幾欲震碎他的骨骼,震碎他多年來的堅持。他雙膝一軟,捂著胸口重重地跪坐在了池水裡,一道巨大的牆擋在他的面前,擋住了他所有的去路。
他顫抖著伸出手,摸索著那面牆,撫摸過上面熟悉的紋路。上面布滿了深深淺淺的劃痕,交錯重疊的,凌亂的……那是他迷茫而不知出路的人生。
「……!」
明鏡猛地睜開雙眼,黑暗如潮水般從眼前迅速褪去,現實中的鐘聲與夢境裡的融為一體,讓他竟一時分不清是幻是真。然而下一秒他的身子驟然彈起,像一條在抽乾了水的池塘底彈跳著的活魚,幾道寒光擦著他的頭髮飛過去,是五枚漆黑的飛鏢,在他身後的牆上整齊地碼落一排。
「大姐!」明鏡從床上跳落地,飛快抓過校服遮掩自己只穿了一條內褲的身體,「下次叫人起床能用正常點的方法嗎!」
站在寢室門口的是為四十好幾的中年婦女,素麵朝天,毫無表情。她是銅雀樓的舍監,平時也不愛搭理這群毛頭小子,每天只按山莊規定給樓層開關門,只有如校慶這類特殊日子才會闖學生寢室,把賴床的學生一個個從被窩裡揪出來——武學高校向來是藏龍臥虎之地,就連管理校舍的校工也滿懷絕技,銅雀樓的舍監大媽一手暗器飛鏢使得出神入化,百步之內殺人於無形,即便是天資卓越的關門弟子也難以跟這等老江湖相抗衡。
「五分鐘內離開宿舍,否則直接沒收銘牌。」
大媽冷冷丟下一句,轉頭就奔往下一個目標。隔壁寢室響起一連串的雞飛狗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