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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舒風卿搖了搖手指,「我們之間,只是互相利用的關係,除此之外,不需要把事情弄得太複雜。」
「清除毒性的藥,究竟什麼時候能做出來?」
「很快,不需要太久。」舒風卿說,「相信我,時機很快就會來臨。」
尹峈峒無聲地看了舒風卿好一會,似乎在確認對方的眼睛裡是否有透露出謊言的色彩,晌久之後,他才背過身去,從背包里取出一套運動服。他的肩膀和腿上都有不輕的傷,更換衣服的過程艱難而漫長,尹峈峒的背卻始終挺得筆直,仿佛在拒絕全世界的溫柔。
「我還有一個問題。」
「什麼?」
「蕭家滅門案,是否跟你有關?」尹峈峒轉過身來,目光像刀子一樣犀利,「因為當年的財產分贓不均,所以僱傭青蛇堂痛下殺手,甚至……」他咬了咬下唇,唇肉一片發白,「甚至為了封閉口舌,不惜下劇毒,企圖把青蛇堂的殺手也一併消除?」
「下劇毒?清除青蛇堂的殺手?哈哈哈。」舒風卿像是聽到什麼有趣的事情,笑得肩頭聳動起來,「這個想法倒是挺新穎。」
「不是你,又可能是誰?」
「蕭家樹大招風,這些年來涉足商界,招致怨恨也是正常。」舒風卿聳了聳肩。見尹峈峒仍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不覺綻開一絲微笑,「不過懷疑也是在所難免嗎……但你要想想,如果我想要殺手們也一併閉嘴,你姐姐會死得無聲無息,而你,現在也不會有機會在我面前提出這種可笑的問題。」
尹峈峒咀嚼一陣,似乎沒能從對方的話中找到可反駁的破綻,只得作罷。收拾完一切後,他隨手把染血的衣褲丟到地上——反正舒風卿也不會有什麼意見,然後背起自己的背包。走到門邊時,尹峈峒冷冷丟下一句話。
「我去看姐姐……希望你剛才說的是真話。」
說著頭也不回就開門出去,門關上時落下重重「咣」的一聲。舒風卿有點心疼地看著辦公室那扇新換上不久,造價不菲的花梨木門,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現在的年輕人,脾氣可真不好。」
突然響起的內線電話打斷了他的自言自語。舒風卿快速過去接起電話,電話那頭的人急促地對他說道:「谷主,快到實驗室來一趟。實驗體A083……尹洛遙快要撐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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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風卿站在床邊,靜靜地看著床上的女人。女人的病患服胡亂地敞開著,蒼白的胸脯上滿是急救和電擊過後的痕跡,她的下頷愣愣地揚起,形狀美好的嘴唇泛出不自然的玄色,烏黑長髮無力地鋪散在枕巾上。
儀器上的心電圖已經連成了一條筆直的線。
手術室邊上擺著台電腦,視頻聊天連接著,電腦那頭有個人全程圍觀了這場急救手術。現在舒風卿和那個人誰都沒有說話,身形矮小的男助手沉默地收拾著手術用具,手術室里只剩下器具磕碰的冰涼聲響。
晌久之後,舒風卿才抬起頭,看了眼掛在牆上的鬧鐘:「死亡時間,下午七點二十四分。」他頗為遺憾地搖了搖頭,「果然……除了尹峈峒,沒有人能夠抵抗『天水』的毒性。」
「看來是否『適格』與家族和血統並無關係,我們目前只剩下尹峈峒這條路可以走了。」視頻里的人說。
舒風卿點頭。他揚手招來在一旁忙碌的助手:「她已經沒有用處了,拖下去燒了吧。」
男助手點點頭,伸手為床上的人拉攏衣襟,推起病床就往外走,輪子在地板上碾出清脆的聲響。視頻里的男人訝異地挑起了半邊眉:「你現在把人燒了,尹峈峒那邊要怎麼交待?」
「無需交待,因為他已經開始有所懷疑了。」舒風卿說,「一旦他有異樣舉動,我隨時能將尹峈峒控制起來。」
「他已經對『天水』計劃有所察覺?」
「不是這個。」舒風卿欲言又止。
「又是不方便告訴我的事情嗎?」
「不用太急,現在我擁有的東西,以後都會是你的。」舒風卿透過屏幕與他對視,「你會知道所有事情,甚至包括一些你可能不願意知道的。」
那人似乎並不太熱衷,他沉默了好一陣:「如果『天水』計劃成功了,或許尹洛遙還救得回來。」
「不過是區區一枚棋子。最關鍵的王已經被鎖定,就不需要為其他兵卒浪費精力了。」舒風卿唇邊漾起若有若無的笑紋,「而且作為棋手,你會在意一枚棋子的感受嗎?」
視頻那邊的人不說話了。
舒風卿目光移向電腦右下角的日曆,某個日期被高亮地標註出來:「還有兩個月的時間……」他的嘴唇囁嚅著,眼底閃過狂熱的光,「種下的因終將破繭而出。」
☆、生日
尹峈峒坐在SUV的駕駛座上。因為車輛稀少,入夜的太薇停車場沒有點亮路燈,四周幽黑一片,唯有他的車前亮著燈,昏暗的,照不清茫茫前路。
他原本不打算在這個時候回太薇山莊。舒風卿明顯有許多事情瞞著他,蕭家滅門的幕後需要尹峈峒深入去查,廖於明日記本上提到藥王谷的秘密也讓他十分在意,而且把尹洛遙獨自放在藥王谷也讓他無法安心。但太多的事情堆積在一起,就如同纏在一起拆解不開的絲線,將他纏得幾乎不能喘息——於是尹峈峒只能落荒而逃,回到了太薇山莊,這個他駐足了三年之久,卻又狠心將其背叛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