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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希音哼了一聲,繼續歪頭看車外。
到了他住的公寓樓下,兩人剛從車上下來,霍希音的手腕便被紀湛東捉住。她掙扎了一下,但沒有成功,而後便被他一直牽到了電梯前。
光滑的電梯門映著兩人的身影。霍希音今天沒有穿高跟鞋,假如她微微歪頭,恰能靠在他的肩窩裡。電梯數字一點點減小,他倆站在眾人的最前面,紀湛東依舊握住她的手不放。
他們在電梯裡尚且行為端莊,但一進了公寓紀湛東就把她攔腰抱起,她只覺得天旋地轉,而後便發現自己已經躺在了主臥的床上,紀湛東則在一邊鬆鬆地摟著她。
黑夜裡連細碎的喘息都像是一種誘惑。紀湛東沒有動,只是摸索著尋找到她的頭髮,然後是眉眼,再然後是鼻尖,接著一路向下,他的指尖微涼,霍希音不明白他的用意,但是她的呼吸卻在不自主地跟著放輕。
她制止住他向下的手,紀湛東在黑暗中略帶沙啞地笑,莫名地說了一句話:“果然是更瘦了。”
他的鼻息刻意噴在她的耳後,霍希音禁不住顫了一下。她屈起膝蓋想要踢他,卻沒有踢中,反而被他捉住了腳踝。
紀湛東依舊是調笑的聲音:“我還不了解你麼,越是安靜就越想幹壞事。”
“我做的壞事再多也沒你多。”
他頓了頓,說:“可做多了也會後悔。你想知道我做過的最後悔的事是什麼嗎?”
霍希音回得很快:“不想。”
“為什麼?”
“既然後悔了,就必定不是什麼好事,這種事紀先生您還是爛在心裡吧。”
他依舊是笑,她身上的那件旗袍在他手裡如同流水一般,很快被剝離她的身體。紀湛東俯身下來,在她的胸前輕輕咬了一口,氣息略略不穩,然後是帶著笑意的聲音:“我本來還疑惑,你今天怎麼突然穿了一件旗袍,原來是出自媽的手筆。”
只要他不肯退讓,霍希音在這方面就一向沒什麼主動權也沒什麼發言權,她的呼吸也慢慢變得有些紊亂,手指□他的頭髮里,說:“哄老人家開心而已。你做得不是一向都比我好麼。”
他笑:“那可不一定。要知道我爸那種老古董,從來不會誇獎人。可他今天在書房裡竟然誇你的好。”
“那是因為他還沒有看到我的真面目。”
“真謙虛。”他的力道溫柔又準確,霍希音死死咬住唇才沒有哼出來,他在她的耳畔輕輕地說,“可我覺得現在誰跟你說話都比我管用,我以前買的東西怎麼就沒見你用過?”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把差點溢出的呻^吟勉強咽回去,說:“你買的那些東西沒一樣適合打工族用的。”
“避重就輕。”他哼笑,手上的動作不停,半真半假的調調傳過來,沙啞中帶著蠱惑,並且直指重點,“你這樣讓我沒有安全感,我捉不到你。”
“真巧,你也讓我沒有安全感。”霍希音的呼吸破碎,思路卻很清晰,“要不我們把婚禮再延遲一年吧,來好好加強一下安全感。”
他的動作明顯停了片刻,再開口的時候聲音變得十分冷靜:“休想。”說完這句話後他再也不給她喘息的機會,他的動作更為煽情,霍希音只覺得自己像是一塊浮木,被他拖著,毫無還手之力,接著便徹底陷入沉淪。
事後霍希音趴在他的胸膛上,她從暈眩中清醒過來,她的頭髮被他攏了一遍又一遍,霍希音覺得他此刻的動作就像是在輕撫一隻動物的柔軟皮毛。
暗夜將兩人的情緒都掩飾得很好,霍希音很少有這麼乖巧過。她的手指有規律地點著他的胸膛,指甲尖銳,指腹卻又輕柔,她如願以償地感覺到他輕輕顫了一下,但他卻並不阻止。
片刻後他探身打開床頭的抽屜,從裡面拿出了一個小盒子。黑暗中霍希音看不分明,但憑直覺知道那是一個手鐲。他把它取出來,戴在她的左手上,動作細緻認真,沁涼的感覺傳過來,霍希音晃了晃鐲子,聽到他說:“前兩天去珠寶行給朋友買禮物的時候順便看到了這一款,覺得應該會十分適合你。”
霍希音又晃了晃鐲子,半晌沒說話。紀湛東輕嘆一聲:“其實我剛剛應該說,‘前兩天去珠寶行看到了這一款,覺得應該會十分適合你。’對不對?”
霍希音忍不住笑了出來,上前在他的下巴上輕輕咬了一口:“嗯,謝謝。”
霍希音第二天去上班的時候,辦公室里罕見地十分安靜,安靜到近乎詭異,連一向喜愛笑鬧的肖君麗都十分安分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專心致志地打著演講稿。霍希音坐回自己的位置,肖君麗突然碰了碰她的胳膊,小聲說:“陳遇昨晚酒駕出了車禍,人沒了。”
第 十四 章
14、
當天下班後,霍希音和幾位同事一起去看了陳遇的家人。滿眼陌生的面孔,但無一例外都是表情凝重。陳媽媽一身端莊嚴肅的黑色,早已哭到眼睛紅腫,甚至據說已經幾度暈厥。
霍希音站在一片低泣聲里,恍惚間忽然覺得自己回到了兩年前。
那天的葬禮,她一個人,沈靜陪著她走完所有流程,一分一毫都不曾含糊。她看著過來安慰她的叔伯姑姨們,甚至其中還有一個七歲的小表弟。她的眼神淡然,淡然道甚至被那小表弟的媽媽當成了正面例子來教育她的兒子要堅強。
而與其說她當時的表現是堅強而冷靜,倒不如說她已經麻木到了極點。
在葬禮的前一天,她曾經咬著牙發著狠逼著夏未央答應她們母女不會出現在葬禮現場。
她當時只是對夏未央說了一句話,很短,聲音卻是出奇的冰冷,仿佛說到就絕對會做到。
“明天的葬禮,別讓我看到你們。髒了我媽媽的眼,你們也不會好過。”
她承認自己當時是揀了軟的柿子捏。夏儀絕對沒有她的女兒那樣容易受人差遣。在她的眼裡,夏未央比起她的那個母親來,多了份遠見,少了份計較,不變的是美麗。
可她就是不喜歡她,直截了當的不喜歡,打心眼裡的排斥,沒有理由。
那段時間沈靜怕她會胡思亂想,於是常常帶了她出去,給她介紹新朋友,和她去看音樂會,連很私密的事都會和她說。
再後來便是紀湛東。他的水準要比沈靜高出太多,他帶著她出入各種奇特的場所,他的玩笑幽默又無傷大雅,他的關注密切又不引起反感,他的照顧貼心而不做作,他不在乎別人的目光,他的聲音低沉悅耳,他雖有一雙好看的桃花眼,卻似乎並不經常招惹桃花。
記得有一次他們不小心談到了財產和密碼。她抱怨曾經有不受歡迎的人試圖問她的空間裡所設置問題的敲門磚,她不願給又不能不給,紀湛東聽完淡淡一笑:“我支你一記損招,但很管用。”
“什麼?”
他隔著玻璃桌靠近她,歪著頭,眨了一下眼,話里一分正經九分戲謔:“你把空間問題設置成‘我的某某銀行卡密碼是什麼’就可以了。”
“……”
霍希音曾經想,假如,只是假如,某一天,即使過錯在他,甚至他們分開,或許她也不會太怨恨他。畢竟他曾經懂你的心思,他曾經明了你的眼神,他曾經真正的幫助過,畢竟那段時光雖然揮霍,卻並未蹉跎。
有領導在用類似節哀順變的話來安慰著陳媽媽,霍希音扯扯嘴角,這種話她在兩年前聽得太多了。事情來得太過倉促也來得太過徹底,她很能理解,領導除了這種話大概也找不出別的什麼用來寬慰一個剛剛失去了兒子的母親,而這位母親則大概也從領導的話里找不出什麼真正的有用的來讓自己的眼淚減少半分。
霍希音扭過頭,看到夏未央正低著頭坐在一邊,雙手攏在黑色袖口裡,肩膀微微顫抖,一言不發。
她看不到她的表情,黑髮將夏未央的側臉遮掩住,只余出一段白皙的脖頸,她安安靜靜地坐在那裡,本來就很瘦,這個樣子則更顯柔弱。
霍希音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過去:“你還好吧?”
她一邊問一邊在心裡鄙視自己同情心會不會有點過於泛濫,而與此同時她又覺得諷刺和悲哀。就在前些天,夏未央去她的單位找陳遇的時候,在衛生間內也對她說過類似的話。當初霍希音還以為她會來參加這對新人的婚禮,沒想到卻是要參加葬禮。
夏未央抬頭看她,眼神迷茫得就像是一個七歲孩童。嘴唇乾涸,一張臉蒼白得有些嚇人,模樣悽慘而又楚楚動人。
“需要我給你倒杯水麼?”霍希音暗暗嘆氣,自己的問句越來越像是那天夏未央對她說過的話了。
她突然拽住了她,開口時乾澀粗啞:“你陪我出去走走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