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頁
“人沒有事就好,什麼都看開一點吧。”
夏未央抿了一口水,霍希音則拿出手機看時間。其實她已經請了一上午的假,時間很充裕,這個動作純粹是用來打發她們之間的冷場。
“你是不是還有別的話想對我說?”夏未央先開了口,也許是因為生病,聲線變得更柔更輕,讓霍希音都快不忍心傷害。
她在心裡狠狠計較了一下,終於慢慢開了口,“我一直很想知道,你的愧疚感這麼強,難道就只是因為男朋友一個沒有預兆的車禍身亡麼?或者說,陳遇車禍去世,和紀湛東有幾成的關係?”
她說完這句話便有些後悔,因為夏未央臉上的血色已經褪得乾乾淨淨。接下來的她好半天都只是在愣怔地捧著水杯發呆,笑容隨同血色一起也沒了蹤影。
“你怎麼會知道的?”她勉強開口,聲音就像是被砂輪碾過,粗嘎沙啞。
“我會聽會看會思考,如今只需要一個求證。”
夏未央良久都沒說話。她的睫毛很長,垂下去正好遮住眼睛。唇微微抿著,歪歪地靠在床頭,臉白得像張紙,模樣像是失了魂魄。
她終於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卻依舊沒有說話。
“你和紀湛東明明認識,甚至關係還很好,並且到現在都沒斷了聯繫,既然這樣,又何必當著我的面裝作不認識?你們以為能夠隱瞞多久,還是說,看著別人蒙在鼓裡,會讓你很有成就感?”
霍希音看著她,一口氣說完,夏未央卻依舊閉著眼皺著眉,牙關緊咬,一聲不吭。霍希音對著一位面色蒼白的病美人這樣嚴刑逼供,毫不留情地掐中自己和她的命門,連霍希音自己都覺得自己像是個惡婦。
她不搖頭的表現在霍希音眼裡就相當於默認。霍希音只覺得自己心中某一處在急速坍塌,她有些呼吸困難,無法繼續說下去,不論是夏未央的態度還是已經敲門進來的看護還是她自己,都讓她沒有再質問下去的欲望。
霍希音起身想要離開,卻在轉身走到門口的時候被夏未央叫住。
她說:“剛剛交談一開始,你明明是對我噓寒問暖,到後來卻又是針鋒相對,霍希音,你真是矛盾。”
霍希音的腳步停了兩秒,給她的回應是猛地關上了身後的門。
作者有話要說:下一章比較難寫,也比較狗血,估計會在明天的凌晨更= =ps,昨天凌晨太抽了,直接從18章跳到了20章,19章被俺無視了,啊嗚。打算以後將19章補成番外,現在暫且將就一下吧……= =第 二十一 章
21、
霍希音走出醫院的時候覺得有些疲憊。和夏未央的對話她不擅長,也不喜歡。她失了風度,狀態也不佳,心中隱隱有些厭惡的感覺,卻又說不清對象是什麼。她離開的時候夏未央的眼神里除去遷就之外還摻雜著一些別的東西,糾結在她那雙漆黑的眼珠里,讓霍希音看了有些承受不住。
外面陽光很好,空氣也清新。兼之剛剛下過一場小雨,還有露珠殘留在葉子上,折she出未被污染的光。霍希音步履匆匆,她心不在焉,一不留神便踩進了水窪里,於是鞋子和腳一併狼狽地濕透。
但她也終於因此而回神。霍希音站在醫院門口等待計程車,心中計劃著接下來的打算,一輛黑色的車子緩緩地滑到了她面前,熟悉而流暢的曲線,霍希音心中一凜,眼睛微微睜大,駕駛位的車窗接著便緩緩降下,露出司機小張的一張笑臉。
“希音姐,你要去哪裡?我送你去吧。”
霍希音悄悄鬆了一口氣,想了一下,沒有拒絕,沖他彎了彎唇角:“那請你現在送我去單位吧,麻煩了。”
在車上的時候,她問他:“你怎麼會在這裡?”
“剛剛洗車去了,正好順道路過呢。您剛剛是來醫院看望病人嗎?”
“……是。”她在車上閉目假寐,聞到一種清新的香氣,和以前她放在這車子上的香水完全不同。
“……車上的香水換了?”
“那瓶被我弄灑了。”小張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前兩天我送紀總去機場,堵車的時候紀總順手拿過那瓶香水看了看,我一加速,紀總沒留神,香水就全灑了出來,昨天才買的新的。”接著又說:“紀總說那瓶是你買的,希音姐真是不好意思。”
“沒事。”她擺擺手,覺得愈發疲憊,連話都不想說。
以前那瓶香水的味道本來就十分淡,經過兩天的彌散,車內早已被這種新的帶著某種程度的侵略性的香水所遮蓋。霍希音捏了捏眉心,她不習慣這種花香,覺得有些頭暈。
她曾在這輛車上扔了兩個抱枕和一堆零食,還有別的一些雜七雜八,甚至包括幾片創可貼。霍希音很喜歡吃薯片,卻怎麼都吃不胖。她每次在車上扯開薯片的包裝袋的時候都會遭到紀湛東的鄙視,但每次車子上的薯片被吃光後,紀湛東卻又自動自發地會再去超市買點回來。
於是他這種自相矛盾的行為就又遭到了霍希音的鄙視。
甚至這車上的掛飾也是出自她的手筆。一年多前她剛剛從同事那裡學會編中國結,後來他們在回紀家的路上,霍希音在車上無所事事,便順手拿出包里的線編了一個簡單的結,又將自己脖子上戴的小粒金瓜子解下來系在了上面,然後將後視鏡上的掛飾摘了下來,將自己手裡的這個蹩腳貨系了上去。
不過紀湛東當時並不領情,即使她的那枚金瓜子比他的那個掛飾貴多了。
當時霍希音攥著那個舊掛飾沖他搖了搖:“你把這個送給我吧,我當手機鏈。”
他瞅了她一眼,又把臉擺回去:“這麼長的東西你用來當手機鏈?小心手機被偷走。那個小玩意兒是我在店裡挑了好半天的,珠子比較容易掉,不要亂搖。”
霍希音慢吞吞地看著他的側臉:“後面這句話才是你的重點吧?”
紀湛東一時沒有說話,霍希音又瞥了他一眼,激將:“你一個大男人竟然用這么女性化的東西當掛飾,並且都這麼舊了還這麼捨不得,紀湛東,我怎麼以前不知道你有這么小氣。”
“……你喜歡的話拿去就好。”紀湛東舉起單手頭像,扭頭看她,滿臉無奈,“我只說一句話,你能說十句。”
霍希音現在不經意間回想起這件事,頓時覺得心中生生地疼。
她回到單位後都依舊心不在焉,集中精力似乎從沒有像今天這樣困難過,打開網頁都不知道要查找的是什麼。霍希音渾身不舒服,她覺得頭疼,並且嘴中發苦。本來就因為難受而輕輕皺著眉,等紀湛東打過電話來,霍希音的眉頭就皺得更加深了。
“剛剛聽小張說你去了醫院,是有什麼事麼?”
想不到小張竟然還兼職半個偵探。霍希音沒什麼表情地回過去:“沒什麼事。”
“你怎麼連說話都沒什麼力氣?這麼虛弱?你怎麼了?”
他的語氣並不復平時的輕快,聲音沉沉地,但依舊溫柔好聽。霍希音虛著眼看窗外,力圖聲音平淡無波:“只是去看了位病人。”
那邊頓了頓,說:“剛剛沒有在醫院順道看看醫生?”
“……紀湛東,”她都懶得再找話說,她這次停頓的時間很長,最後終於選擇放棄,實話實說,“你回來吧,現在就回來,我有話要和你說。”
霍希音終於挨到下班。她覺得疲累,腦袋和四肢一起罷工,涼汗出了一層又一層,連呼吸都困難,索性一回到家就直接趴在床上裝死。
她許久失眠,可這次竟然睡著,枕頭就在旁邊,腦袋卻一直枕在胳膊上,僵硬地維持著一種十分不舒適的姿勢,也不知睡了多久。
她再次做清晰的夢,但又似乎並不只是夢。有一些華麗而詭異的片段,夾雜著一些莫名其妙又刺耳噪亂的背景音樂,她隱約中還覺得小腹難受,但因為混在溫柔的笑顏和嘈雜的聲音中,讓她也分不清什麼才是現實而什麼才是夢境。
她遠遠又聽到有鑰匙轉動門孔的聲音,霍希音本來還在疑惑自己為什麼會夢到這種聲音,直到又聽到了開門聲,她眼皮微動,忽然一下子清醒過來。
接著便聽到熟悉的腳步聲臨近,直直向臥室走過來。
想不到他竟然回來得這樣快。
霍希音面無表情地坐直身體,深吸一口氣,去開臥室門,手指觸上把手的一瞬門也同時被推開,紀湛東的動作很輕很和緩,並沒有傷到她。
他看到她,在黑暗中輕輕笑了一聲,接著氣息靠近,紀湛東抱住她的腰,揉了揉她的頭髮,又捏了捏她的臉頰,接著順勢撫上她的額頭,但卻摸到一把冷汗。
臥室的燈很快被打開,霍希音覺得自己的臉色一定不怎麼好,否則紀湛東也不會皺著眉抿著唇看著她。他在她面前一向都是笑意盈盈,即使偶爾皺眉,甚至也會帶著淺淡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