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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 於芬邊洗邊嘆了口氣, “想不到,他們還真走到一塊了。人,是長得不錯,就是年紀大了點,大十二歲呢!”
“年紀到不是問題。”舒祖康接過話, “從前麼,總怕女兒嫁不好,不然過去要受苦。可是嫁得太好,也辛苦。那種家庭,規矩大,我家唱唱野慣了。”
“是呀,不只是規矩大。他還做過唱唱的領導,咱們也不知怎麼對他,當晚輩又不好,太尊重也不好,莫名其妙的熱情,我又做不出。”
舒祖康沒有接話。
於芬把放魚的盤子放在水籠頭下又沖了沖,然後準備蔥和姜。
“老舒,還有呀,唱唱要是嫁過去,就要跟他去香港,多遠呀!那兒人講話我們都聽不懂。可是,這只是我們的想法,唱唱喜歡他,有什麼辦法呢?”
舒祖康象是嗓子發癢,清咳了幾聲。
“蒜苗嗆人嗎?”於芬回過頭,一怔,不知什麼時候,裴迪文拉了把椅子坐在舒祖康旁邊,正折蒜苗呢!
舒祖康急得又是擠眉,又是瞪眼的。
她窘得臉一紅。
裴迪文對著她微微一笑, “小黃魚吃起來鮮美,可是收拾著很麻煩。唱唱一直說阿姨做飯的手藝很好,就是不肯帶我過來嘗嘗。今天終於有口福了。可惜唱唱連阿姨半點手藝也沒學著,吃個麵條都是我做。”
“你會做飯?”於芬吃了一驚。
“中餐西餐都會一點。我做的法國菜還可以。唱唱和我一起,至少不會餓著的。”
於芬訕然笑笑, “唱唱其實還算好養。”唉,這個男人出身好,又會賺錢,還會做飯,刺真不好挑。
“97之後,香港的公務員都號召講普通話,港人現在又紛紛來內地發展,叔叔、阿姨在那邊購物講價,那些店員一開口,就是地道的京片子。”
蒜苗折好,裴迪文把籃子遞給於芬,走過來洗手。
“叔叔、阿姨,香港的冬天比濱江舒服,今天去那裡過冬,好嗎?如果想念濱江的老鄰居們,可以春天回來小住小住。不過,要是唱唱有了孩子,叔叔、阿姨怕是要會喜歡上香港的。”
“唱唱懷孕了?”於芬愣住了。
裴迪文唇邊的笑意慢慢擴大,明亮的眼睛中蕩漾著期待, “這是我美好的夢想。”
飯菜做好,端上桌,四人一人坐一邊。舒暢小心翼翼地看看爸、媽,神情都還平常,才放下心來。
舒暢的手指腫著, 筷子拿不穩,不好夾菜。裴迪文又是為她剔魚,又是為她成湯,那溫柔的神情和自如的動作,像是經常這樣做似的。舒暢偏偏要求還很高,只肯吃魚,不吃蒜苗,肉絲要剔掉,說蘆葛好吃。裴迪文究竟地笑笑,一點都不厭煩。
舒祖康與於芬看著這一幕,心裏面緩緩嘆了口氣。
在他們家,舒暢雖然是女兒,卻一點也不嬌生慣養。晨晨是弱智,他們年紀大,一有什麼事,都是舒暢上竄下跳。於是,也就習慣把舒暢當成了可依賴的大山。
他們好象是第一次見到舒暢露出這樣的小女兒的嬌態,在楊帆、寧致的面前,她都不曾有過這樣。
緣來,擋不住。
命中注定,舒暢要嫁一個象裴迪文這樣年長而又傑出的男人!
“你們定好日子了嗎?”於芬問。
舒暢一怔,馬上看向裴迪文。
裴迪文欣喜若狂,立刻換了稱呼: “如果爸爸、媽媽同意,我想放在五月中,氣候還不算熱。”
“太……”舒暢“快”字沒出口,裴迪文捏了下她的手,她抿抿嘴,不吱聲了。
舒祖康與於芬點點頭,早晚都是嫁,五月就五月吧!裴迪文都四十,舒暢也二十八了。
“其實,我還嫌慢呢!”飯後,裴迪文和舒暢回到房間,從她身後抱住她,下巴擱在她肩上,有些百感交集, “只是準備一個盛大的婚禮,需要一些時間。”
“為什麼要是一個盛大的婚禮呢?”舒暢幽幽地問。
“舒暢,我一定不會有機會後悔嫁給我的。”
“盛大的婚禮並不代表從此後就會恩恩愛愛地生活下去。結婚是我們兩人的事,有家人和好友的祝福就可以了,沒必要張揚得滿世界都知道。”她轉過身,仰起頭看他。
“可哪個女孩子不嚮往一個夢幻的婚禮?”他不想委屈她。
她淡淡地笑: “迪文,我們走到現在,經歷了那麼曲折。婚禮是否夢幻、浪漫己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終於在一起了。我已很滿足。我們的幸福,我們品嘗,不想和不相干的人分享。”
她貼上他的胸膛,他的心有力地撞擊著她的耳朵。
他溫柔地俯下身,親吻著她紅艷的唇辮,明白她是不想與他之前和宋穎的那場婚禮相比。
“好!”,許久,他才出聲。
婚姻,如同穿鞋,是否合腳,只有自己知道,何必向別人炫耀鞋有多美呢?
站在辦公室的窗前,徐徐的微風帶著春日迷人的氣息迎面吹來,舒暢攏住及肩的長髮,手扶窗沿,想著自己在這裡度過的近四年的時光,眼睛有些酸澀。
“我當初找工作時, 首選的條件就是工作地點要在濱江,其次才問工作的內容。”舒暢回過頭對葉聰說。
她的辦公桌上,放著一隻紙箱,裡面裝著她的一些私人用品。今天,她已正式辦好了辭職手續。
葉聰沒有象往常一樣和她嬉鬧,神情很凝重。 “首席記者呀,多少記者爬了一輩子,都得不到。你就這樣輕輕鬆鬆地放棄了。”
“我還繼續做記者,談不上放棄。”
“愛情真的能強大到,讓人甘心地忽略其他一切?”
“如果你有一天愛上了,你就會明白我現在的選擇。”
“要不是我了解你,我真的會以為你是貪圖裴總的身價呢?”
“他引以為傲的是他的外表,你不如說我是貪圖男色。”舒暢自嘲地彎彎嘴角。
葉聰翻了翻白眼, “現在的男色就在面前,你都沒動心過。怎會捨近求遠呢?報社裡的人說你這次是上演苦肉計,才逼婚成功。”
舒暢哈哈大笑。她要嫁給裴迪文的消息,在報社裡說是新聞,也不是新聞,但還是引起了不小的震動。他們之間的故事,有許多版本。
但羨慕的人居多。小記者嫁給富三代,多好啊!
“如果去香港,記得找我呀!”舒暢捧起紙箱,裴迪文說馬上過來接她。
葉聰一把搶過紙箱,搶先往外跑, “當然要找你。我還指望你把你那個笑起來俏俏的小姑介紹給我呢!”
“野心不小。”舒暢斜睨著他。
“名師出高徒。有你這樣的師傅,我這做徒弟的當然不敢太沒出息吧,好歹也找個富家千金,哪怕是庶出的。”
舒暢失笑搖頭。
兩人走到電梯口,電梯門剛好開了,談小可從裡面走了出來。四目相對,兩人都一愣。
“你……真的要去香港?”談小可的語氣酸溜溜的。想當初,自己花盡心計把楊帆奪了過來,不想,到成就了舒暢與裴迪文。這女人命真不是普通的好,她和楊帆結婚一年多了,有時候晚上楊帆抱著她,還會喊“唱唱”,她心裡那個嘔啊!
“是的!”舒暢淡淡地頷首,走進電梯,無意多談。
談小可看著電梯門緩緩合攏,妒忌地撇了下嘴。怎麼的,也該和她說句謝謝吧!
葉聰把舒暢送到樓下,看見裴迪文的車停在外面,禮貌地打了招呼,便道了別。
裴迪文把紙箱放到后座
,給她繫上安全帶。
“真的沒邀請我?”他看了她一眼,替她拭去鼻尖上一粒小小的汗珠, “我把今天的日程全推了,可以一心一意陪著你。”
“我和勝男要說悄悄話,你在那兒不合適。”舒暢和勝男約好,從報社出來就去咖啡館碰面。
裴迪文無奈地揉揉她的頭髮, “那好吧,出來給我打電話,然後我們一塊去看晨晨。”
舒暢抿著嘴,笑了, “迪文,他們說我用苦肉計才對你逼婚成功了!”
裴迪文聳聳肩, “你哪裡肯為我這樣犧牲,不談苦肉計,就連裝個可憐你都不肯。你向來都是和我對著幹。”
“瞎說,我這不……是都同意去香港工作了。”
裴迪文愉悅地笑了,把舒暢送到咖啡館前,開車走了。
勝男挺著個大肚子,手托著下巴,有氣無力似的。
舒暢在她對面坐下,手晃了幾晃, “勝男,魂兮歸來。”
勝男拍開她的手, “唱唱,我可就你一個朋友。”
“對呀!”舒暢有點納悶。
“可是我現在要失去你了。你想啊,以前我說了裴迪文多少壞話,還當面和他衝突過,不止一次阻撓過你們。可你怎麼就這樣不爭氣,還和他戀上呢!他心裏面恨死我,一定不會再讓你和我一塊了。”
“迪文才不是小心眼的人。”舒暢只微微一笑。
“不是才怪。他在濱江也有公司,為什麼要讓你去香港呢?殖民地,一堆假洋鬼子,擁擠,環境差勁,哪有濱江好啊!”
“他的家在香港,嫁給他,自然要隨他去香港。我們之間,一直是他付出得多,我也該努力了。”
勝男受不了的咧咧嘴, “你心裏面就沒想過我。而我想著你一個人去那,我都鬱悶得幾天不能好好睡,寶寶在腹中都對我提出抗議了。”
舒暢握住勝男的手, “迪文在這邊有公司,我爸媽也在這裡,你也在,我會經常回來的。”
“你回來也是拖家帶口的,不可能象我們以前那樣了。”
勝男的眼圈紅了。她佯裝避開天花板上的吊燈,偏過頭去。
“唉,為什麼要長大呢?我們大家其實都一個德行,都重色輕友,失意沒男人的時候才覺得朋友重要。你奔你的幸福去吧,我不攔你了。走之前,去和寧致告個別。”
舒暢點點頭, “我一會就去的。”
她沒有告訴勝男,去香港,她也是為了替寧致完成心愿……好好地照顧欣兒。
終章
香港的七月,氣候cháo濕、悶熱,寧致曾經講過象麵筋吧般的大雨滂沱地在天地間肆泄。幸好這幾天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