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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姆是寧致的大學同學,算是寧致在溫哥華最要好的朋友了。大三時,兩個人相約去攀岩。寧致已經快到山頂了。山姆在他身後,突然腳下一滑,寧致伸手拉他。他沒掉下去。寧致卻因為重心不穩,一頭栽入了山谷,在床上躺了半年,面部還做了大面積的整容。
從那之後,山姆對寧致總有說不出的內疚。寧致的家境不太好,父親在他剛移民過來時就死了,母親有些抑鬱症。寧致課餘時間都在外打工。貼補家用。山姆總是儘可能的給寧致一些物質上的幫助,還得不傷及到他的自尊。
寧致是一個驕傲的人。
寧致沒有接話,抬頭看看空曠碧藍的天空。遠處背景是連綿的洛基山脈,近處則是無邊無際的糙坪,一眼看去,是一片平鋪著的墓碑。此時正趕上溫哥華櫻花盛開,到處一株株怒放的櫻花樹,大片大片的粉紅、潔白煙霧般籠罩樹頂,輕風吹來,花瓣如細雨灑落在綠茵茵的糙坪上。
加拿大環境之好是全球聞名的。所以才吸引著一批又一批的移民cháo,而溫哥華的環境卻又是加拿大最好的。
“謝謝你。山姆,我想回國。”溫哥華再好,也是異鄉。沒有了親人的陪伴,他在這裡,只似一片飄零的孤葉。
山姆擰擰眉,“現在海歸派在中國大陸已不那麼吃香了。工作不太好找。”他沉吟了下,“你去香港看看吧,我有個叔叔在那邊一家保險公司做主管,我幫你推薦下。還有。宋思遠也在那。”
宋思遠是兩人大學同學,沒等畢業。因為父親病重。急急地就回香港了。
寧致聽取了山姆的建議,把溫哥華的房子處理好。提著簡單的行李去了香港,宋思遠來機場接的他。
宋思遠的父親已病故,他現在恆宇地產公司做市場部經理。發展得不錯,眉宇間意氣風發。
寧致不由得對宋思遠露出羨慕的神情。
“別用那種眼神看著我,其實我也是沾了堂姐的光,才進的恆宇。”宋思遠聳聳肩,對寧致說,“我堂姐宋穎是恆宇未來接班人裴迪文的未婚妻。對了,你想見識下香港上流社會的生活嗎?”
寧致有些不解。
“有時候,你不得不感慨上帝造人是偏心的。有些人一出生就含著金湯匙,坐擁千金。如裴迪文,恆宇董事長的長孫,如我的堂姐宋穎,榮發銀行的千金小姐。他們的結合,簡直就如錦上添花。我們就是奮鬥一生,也不及他們的皮毛。而他們根本不需要付出任何努力。”宋思遠憤憤不平地說道。
寧致微微傾了下嘴角。這些話,他從很久很久之前,就已經體會到了。同樣是父母生養老的孩子,人家嬌慣如小世祖,而他。自幼就流離失所,背負著父親攜款外逃的心理陰影,忍受著母親的埋怨。
這樣的不公。難道他能指責上帝嗎?
生活,除了忍受還得忍受。
他很快在保險公司找到一份工作,租了個陋室,象眾多白領一樣,每天在港城奔波著。
有一天,宋思遠過來,帶他去租了套禮服。然後去了香港最豪華的酒店。當他踩著鬆軟的羊毛地毯走進鮮花簇擁的會場,看見站在最前端的一對男女,他第一次相信,這個世界上真的是存在王子與公主的。
“那就是裴迪文,讓人扼腕吧,身家過億,長相又英俊。真是天下的好事全給他一人沾去了。”宋思遠給他端了杯香檳,輕嘆道。
他眼一眨不眨。何止是裴迪文,身穿昂貴婚紗的宋領不也美如天仙一般嗎?
真正的一對璧人。
鎮光燈響成一片,全場的目光都落在他們身上。他與宋思遠只是角落中兩個看景的觀眾。
他低頭看著自己租來的衣服,再看看裴迪文手工製作的精緻西服。嘴角掠過一絲苦澀。
愛情,是奢侈的消費品,距離他太遠太遠。
上班、下班,保單、提成,寧致忙得昏天暗地。在這一團忙碌中。他感覺到象站在濃霧之中,看不清前面的方向。
他的一生就要在這忙碌之中度過嗎?他很茫然。
宋思遠打電話約他出來喝酒,神情很亢奮,“寧致,你知道嗎。大陸現在如同一座金礦,香港人前赴後繼地去那裡淘金。而房地產業是金礦之中含金量很高的一塊土地。我有個想法,這幾年,我在恆宇也積下了這方面的經驗,你是學建築的,我們合夥開個房地產公司吧,去大陸發展。怎樣?我連公司名稱都想好了,就叫致遠地產公司。”
寧致一震,“可是資金呢?”
宋思遠自信地拍拍胸膛,“你弄個規劃報告。我去找我堂伯。爭取說服他投資。”
寧致聽得心中撩撩欲動,花了一周的時間,寫了一份詳細的報告。興沖沖地與宋思遠去了榮發銀行。
宋思遠進了董事長辦公室,他坐在外面等。
時間漫長得象靜止了一般。
不知過了多久,門開了,宋思遠耷拉著頭,從裡面出來,對著他苦笑,“堂伯說我是自不量力。”
他安慰地拍下宋思遠的肩,談不上很失望,畢竟成立一家地產公司不是那麼簡單的事。
宋思遠卻被打擊到不行,“我去那邊抽根煙。”他把報告塞給寧致,指指外面的陽台。
寧致捏著報告,僵立在原地。
一陣誘人的香氣從身後襲來,他側過身,正對上一位高挑、火辣的女子灼人的視線。
“你……就是志遠的合伙人?”女子似笑非笑。
他點點頭,認出這女子是婚禮上的公主宋穎。
宋穎嬌媚地噘起嘴,上上下下打量著他,象看一件待估商品。“其實呢,想說服我父親投資也不難。你那報告我看過,開始可能有點難,但以後潛在利益不小。”
“宋小姐,你會幫我們嗎?”他心中一動,結結巴巴地問。
宋穎一挑眉,輕挑地彈了下他的額頭,“我的忙可不是白幫的。”
他蒼白著臉,唇緊抿。
宋穎咯咯地笑了,湊近他,對著他耳邊柔聲細語,“如果你做我情人,這個忙我肯定會幫到底的。說真的,你長得很俊美,就是表情冷了點。”
他呆愕地瞪大眼,“你……不是結婚了嗎?”她的老公是堪比完美的裴迪文呀!
宋穎臉突地一冷,“不要對我提這件事,我的婚姻形同虛設。你如果同意,我會在下周的晨會上幫你們力薦,如果不同意,那就當我什麼都沒說。”
原來王子與公主的生活並不全然幸福。
他沒有立即答覆宋穎,他有自己的底限,有自己的尊嚴。隔天,他被一個同事斧底抽薪,丟失了一個大的保單,被主管罵得狗血噴頭。他看著主管口沫橫飛的扭曲的臉,閉了閉眼,尊嚴有那麼重要嗎?
他想出人頭地,他想功成名就,他想如攀岩一樣,登上峰頂,一覽眾山小。
他給宋穎打了電話,兩個人約定,人前是合作夥伴,人後做情人,沒有第三者知道。
當天晚上,宋穎象一朵出水芙蓉,在他面前盛開著,他托起她,沒有一絲猶豫,甚至有一種顛狂的愉悅。
裴迪文,那個天之嬌子,他的太太現在在自己的身上呻吟,這算不算是男人另一種成功呢?
致遠公司順利在北京開業,宋穎利用自己的人脈,為他們接到了一筆承建綜合小區的業務。寧致發揮自己的專長,親自測量,親自設計房型,親自似寫樓盤宣傳語。
一炮打響,致遠公司在北京的地產
業占了一席地位,自然而然,下一筆業務就接得順利了些。
他有了房,有了車,銀行里的數字升至七位。
他和宋穎的幽會一直在暗地裡進行著,有時他回香港,有時宋穎來北京。宋穎是個不讓人操心的情人,對他,除了生理的索求,其他兩人沒什麼牽扯。他隱隱覺得宋穎心裏面是愛裴迪文的,激狂時,她曾喊出了他的名字。
寧致無所謂。都市男女,各取所需,不帶感情。
北京一年一度的房展會,致遠公司也有一個攤位。他和宋思遠陪宋穎一同過去觀看,兩人正說著話,宋穎突然象見到了鬼一般,一臉驚恐。他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看到恆宇集團攤位前站在一個散發出尊貴氣息的男子。俊美的面龐猶如雕塑一般,男人正和一位眼睛大大的女子有說有笑。
“迪聲。”宋思遠上前向男子打招呼。
男子抬起頭,飛快地看了看這邊,點下頭,手輕攬著大眼睛女子。轉身走開了。
宋穎的臉上一會兒白一會兒紅。象心愛的玩具被人搶走,氣得咬牙切齒。
“這是恆宇的二少,大陸分公司的總經理裴迪聲。”宋思遠低低對他說。
他聽說過裴迪聲的名,一位設計天才。他扭頭看宋穎,不知何時。宋穎已經走了。
“我們以後不要再來往了。”當晚,宋穎給他打來電話。
他沉默著。
“但是只要是致遠的事,我會繼續幫忙的。”宋穎的口氣聽上去很疲累。
他接受了她的要求。
可是三個月後,他回香港處理公事。宋穎突然喝得醉蘸蘸的。衝進他的公寓,上來就狂亂地撥著他的衣服,聲嘶力竭地吼著:“寧致,你說我美嗎?”
他身體僵硬著。
她如同一個風塵女子撩撥著他,他終歸控制不住,和她上了床。醒來之後。她已走了。
又過了三月,宋穎給宋思遠打電話。要求致遠公司去濱江成立分公司,她負責資金投資。
濱江只是南方的一座中型城市。經濟發達。他不陌生。中學時曾在這讀過一年的書。致遠公司剛在北京站穩了腳。他和宋思遠都沒有向南發展的打算。可是宋穎很堅持,一次次飛來北京,要他們拿規劃,甚至和他去濱江調研了兩次。
談診還沒有結果時,他們聽到香港傳來一個消息。裴迪聲出車禍死了,接著,過了六個月,宋穎生下了一個纖弱的女兒。
從此之後,宋穎真的與他沒有了牽扯。
他輕吁了一口氣,事業上越來越風生水起。他與宋思遠商量,準備公司向南發展。
在到濱江調研的幾次,他發覺濱江的地產業真的有潛在商機。
致遠公司高調地
在濱江成立了分公司,為了方便工作,公司聘請當地一位律師事務師的律師做法律顧問。
他特地請律師吃飯。
律師一進來。他蹙起了眉頭,覺得這人很面熟。
“寧總,你好,我是趙凱。”律師向他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