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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觀的人在呆愣了五秒之後,紛紛跑過來,蹙著笑,解開兩個人腿上的綁繩,七手八腳地相幫著,把兩人扶起。
舒暢都沒勇氣看眾人,糊裡糊塗跑到謝霖面前。謝霖很不厚道地笑得前俯後仰。
“唱唱,你要麼不沾便宜,一沾還沾了個大的。你和那個死人臉這一出兒童不宜的大戲,足夠報社樂半年。”
“都是你,硬把我拉過來。”舒暢心裏面後悔死了。
“我覺得挺值的呀,你不過來,場面有這麼好玩嗎?看你們兩個象兩根柱子似的跌下來,還那種曖昧的姿勢,真是驚怵呀!嘿嘿。唱唱,不過你以後就成全民公敵了。”謝霖掃了一干美女們,得意得咧嘴直笑。
舒暢覺得再這裡呆下去,她要麼會被眼光刺死,要麼就會被口水淹死,幸好她平時做人還低調,不然真不知以後怎麼活了。
她沒和任何人打招呼,趁著又一輪遊戲開始時,灰溜溜地穿過人群,下樓去了。
還沒到辦公室,就聽到裡面的電話鈴聲響個不停。
開了門,一接,是大戲的男主角。
不等他開口,她搶先責問道:“你要扮演親民形象,為什麼要拉著我跑龍套?成為別人茶餘飯後的作料,很有趣嗎?”
“那你是希望看到與我綁在一起的,是別的女人?”裴迪文帶著笑反問。
“我想她們會無比榮幸的。”她賭氣地回道。“能攀上你,是她們一直以來,最美好的夙願。”
裴迪文沉默了一會,“你從來就沒想過攀著我?”笑意淡了,遠了。
“你又要說,我們是兩個世界的。這樣子,是來證明你的清高,還是脫俗?還是你心裏面害怕被我吸引,故意在我們之間設置許多障礙?”舒暢沒有說話。
“我是中午下的飛機,回到報社,得知你要到下午才能回來。我己經不是青澀的小伙子,早過了為賦新詞強說愁的年紀。可是我真的沒有辦法坐下來做事,我挺想你的。去會議室看大家玩鬧,只是在打發時間。等一個人,你會覺得時間無限漫長。你突然從外面走了進來,我們有一周不見了吧!我不是故意讓你出醜,我只是想靠近你。”
“也許……也許……”她也許是對崔健的話入了心,所以感到害怕了,也許是想著楊帆一邊在對她戀戀不捨,一邊卻與談小可顛鸞倒鳳,有了愛情結晶。她覺得她象個白痴,己經失去了辨別黑白的能力。她沒有糾結著從前不放,她想縱情地投入到下一次愛情之中,認真地愛,有一個好的結果。可是,誰可深依?
“迪文,我今天有點累,心情很浮燥,明天,我給你電話,好嗎?”
“你準備回家住?”裴迪文掩飾住心底里的失落。
“嗯,我有事要和爸媽說。”
“晚上一起吃飯,然後我送你回去。”
“明天吧!”她要把自己紛亂的思緒整理一下,再好好面對他。
裴迪文沒有勉強。
舒暢把東西收收,背著筆記本下樓,準備回家。不意外的,在報社大樓門口,看到了剛剛榮升為準爸爸的楊帆。好奇怪,他臉上的表情卻有點如同遭遇晴天霹靂似的,一臉呆愕。
“楊帆,你開心嗎?”談小可搖著他的胳膊問。
他的眼中慢慢地溢滿了淚水。舒暢想,那可能就是喜極而泣吧!
她沒有讓他看到她,迴轉身,從後門攔了輛計程車回家。剛上車不久,手機響了,是楊帆。
是想向她炫耀他的喜悅嗎?舒暢想都沒想,把手機按掉了。楊帆又打了過來,舒暢依然不接。楊帆一直在撥,舒暢沒辦法接了。
“有什麼事?”她口氣很沖地問。
楊帆只叫了一句:“唱唱……”然後,舒暢就聽到他哽咽了。
舒暢等了一會,“你到底要幹嗎?”
“唱唱,我……要結婚了,再見!”楊帆先掛上了電話。
舒暢聽著手機里嘟嘟的忙音,眼眶一紅。
再見!這次她和楊帆是真的再見了!
有了孩子,楊帆要肩起為人夫、為人父的責任,結婚是必然的。她和他之間的一切,真的全部過去了。
舒祖康和於芬剛把晚飯端上桌,沒想到舒暢會回來。舒祖康喜出望外的忙給舒暢盛飯。於芬雖然臉色還板著,可是沒有多說什麼,還把桌上一盆炒蝦仁往舒暢面前推了推。
舒暢象從前一樣,邊吃邊說外出採訪中的起事。吃完了,幫著於芬收拾碗筷。走出廚房,看到葡萄架上的葉子差不多快落光了,藥糙也枯黃了不少。停在院外的奇瑞上罩著一層黑色的油紙布,不用掀開來看,舒祖康和於芬一定是把它擦洗得乾乾淨淨。
一到七點,舒祖康雷打不動地把電視開了,看《新聞聯播》,於芬坐在一邊織件毛背心,舒暢削了兩個蘋果端過去。
於芬瞟了她一眼,用腳踢了下舒祖康。
舒祖康擰擰眉,清清嗓門,“唱唱,明天是周六,我們請楊帆一家去飯店聚聚,好不好?”
舒暢細心地把蘋果切成一小塊一小塊,再戳上牙籤,“他們家可能沒時間吧!”
“你怎麼知道?”於芬問。
“楊帆要結婚了,他們有許多事要忙的。”
“楊帆結婚?”舒祖康和於芬一同叫出聲。
舒暢慢慢抬起頭,平靜地看著爸媽,“他女朋友懷孕了。”
舒祖康和於芬呆若木雞。
舒暢笑笑,吃了兩口蘋果,“爸、媽,我進房上網去了。”
房門還沒關上,於芬一臉是淚的跑了進來,揮著拳打著她,“你乍就這麼沒用呢,連個男人都守不住……”
舒暢沒有閃躲,事實於芬的力度也很輕。她知道媽媽這是內疚了,明白錯怪她,不知所措,其實心裏面很疼的。就象孩子在大街上走失,爸媽找得象個瘋子似的,突然看到孩子站在不遠處,撲過去,不是把孩子抱在懷裡,而是把孩子一頓痛打。打著,聽到孩子哭了,心頭的驚恐才慢慢消逝。
“男人是守就守得住的嗎?”舒暢抽泣著。
於芬嚎哭地抱住了她,“你這個笨丫頭,你為什麼要把這些事悶在心裡,為什麼要那樣維護他?媽媽要是知道,會把他們罵得狗血噴頭。真是好沒天理,他家兒子不是個東西,羅玉琴卻對著我和你爸什麼話都罵出來了。”
“那時候,晨晨正準備做手術,我是怕你們傷心。”
於芬越發哭得泣不成聲。哭畢,對著舒暢發誓,“唱唱,楊帆那個沒良心的,我們不稀罕,媽媽明天就找人替你介紹,一定要找個比他好的、優秀的男人,”
“媽,何必賭這種氣。”舒暢說道。
“不,我就要賭這口氣。”於芬抬手拭淚,灰白的頭髮在燈光下閃著銀光,舒暢心裏面一酸,返身抱緊媽媽,“對不起,媽媽,我都這麼大了,還讓你操心。”
“晨晨走了,我再不替你操心,活著不就是等死嗎?唱唱,你恨媽媽嗎?”
舒暢搖頭。
於芬心疼地摸了摸她瘦削的臉,“媽媽真是眼拙,都沒看出你這一陣子在忍。咱們都不想了,你也別難過。”
“好的!”
於芬帶上門出去了。
舒暢聽到媽媽在外面又哭了。她現在已經能平靜地接受這一切,對於爸媽,卻是一石激起千層浪。今夜,爸媽肯定睡不好了。
不過,都會過去的。舒暢暗暗安慰自己。
晚上九點,舒暢突然接到部長的電話,“舒暢,今晚七點,在杭州,一個駕駛三菱跑車的宮二代在杭州市中心飆車,把一位浙大才子撞飛二十五米,當場死亡,這事會引起公眾對宮二代的如cháo聲討,你明早立刻去杭州進行追蹤採訪。”
新聞急如火,舒暢一掛上電話,立刻就開始收拾行李,給手機、筆記本沖電。
杭州離濱江五六個小時的車程,舒暢為了方便,決定起早開車過去。
她上樓和爸媽說了又要出差的事,於芬和舒祖康心裏面不舍,但又沒辦法幫忙,叮呼路上開車要小心,在外別省,吃得好點。
舒暢點頭,看看時間都快十一點了,想抓緊時間趕快睡一會。還沒躺下,裴迪文打來了電話。
“不准開車,我查過航班了,明早六點有飛蕭山機場的航班,你坐飛機過去。”裴迪文也知道杭州的飆車事件,他聽了舒暢的決定,一口否決。
“從市區去機場,都得一個小時,很浪費時間。”舒暢抱怨。
“我明早開車送你。這只不過一小時,如果你開車過去,來回十二個小時,你想想我會怎麼挨過來?”
“呃?”
“你獨自開那麼長時間的車,你以為我不會擔心?”裴迪文嘆了一聲,“舒暢,你對我已經重要得無人能替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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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裴迪文一大早就開車過來送舒暢去機場。他從憩園出來時,給舒暢打了電話。舒暢算好時間,提前走到巷子口等他。她怕爸媽看到裴迪文,一驚一乍的問這問那。
裴迪文穿著深咖色的絲線西裝,菸灰的長褲,站在車邊,一身的精明幹練氣質。
舒暢從歐陸飛馳的後視鏡悄悄看了下自己,眼睛發青。皮膚蒼白。棉布的風衣,發白的牛仔褲,往裴迪文旁邊一站,很象是個打雜的小妹。兩人到了機場,先去售票處取機票,離安檢還有半個小時,他帶她去吃早點。
“這裡的東西很貴。我包包里有點心的。”舒暢從不在機場吃東西、買東西,最多是候機時,四處逛逛。機場的每個店鋪租金都貴得驚人,這些都要是分攤到貨物里。同樣一件東西,在市區是一百塊,在這裡至少是一百五十塊。
裴迪文皺了下眉頭。直接拉著她進了一家廣式茶樓,要了花茶,一籠水晶包,一籠蝦餃。
“辛苦工作,辛苦賺錢,不是變成銀行里的一個數字,而是讓自己過得好點、舒心點。什麼叫自己的錢?經自己的手用出去的錢。才是自己的。一個人,對自己都這麼斤斤計較,還怎麼去愛別人?”裴迪文給她倒上茶。把筷子遞給她,微微抬了抬眉。
舒暢微了下嘴,“聽你說錢,怪怪的。”
“怎麼個怪法?”
“你看上去是那種永遠不要擔心錢的人。就象你去商場買東西。只要喜歡就行,從來不會去看吊牌。而我們卻是悄悄看下吊牌,掂量下自己的錢包。才知道能不能試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