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頁
舒暢緩緩抬起頭,仰望著星空,都說善良的人死後,就會化成一顆星星,掛在親人的天空,在黑暗裡伴著一路光明。晨晨很善良,一定是顆明亮的星星。她尋找著,視線漸漸被一層熱霧遮住。現在,真的好想晨晨呀,她有許多許多的話想和晨晨說,想讓他握著她的手,按在他的胸膛,告訴她:唱唱別怕,晨晨會保護你。
眼睛酸痛了,星辰遙遠無際,她慢慢低下頭,打開車門,平靜了好一會,才拿出手機。
“裴總,你在哪?”她從包里摸到一顆阿爾卑斯糖,塞進嘴巴。
第七章
裴迪文所謂的活動活動,原來是窩在酒店的套房砌長城。
舒暢推開門,好一會沒辦法把優雅地摸牌、落牌的這個男人與高高在上的裴迪文聯繫起來。
“坐呀!”裴迪文拉了把椅子,放在自已身邊,清淡的目光了掃了下舒暢咀嚼個不停的嘴巴,“晚上吃太多糖,當心蛀牙。”
舒暢臉一紅,摸著椅子坐下。
圍著桌子的幾個男人,看上去非富即貴,年紀和裴迪文差不多,說話間時不時飄幾句英文。
“迪文,介紹下啊,這位妹妹是哪塊天空掉下來的?”長著一雙桃花眼的坐在西邊的男人看了看舒暢。
“你看象哪塊天空的?”裴迪文眼都不抬,專注地排著麻將。
舒暢怕他們亂說一氣,主動交待道,“我是裴總的職員,《華東晚報》法治版的記者,我叫舒暢。”
“傻瓜,出來玩又不是採訪,這么正兒八經的。”裴迪文順手把桌上的一盤水果端給她。
“看來還留有幾份天真呢,嗯嗯,迪文把你保護得不錯。”桃花眼的男人笑著說。
眾人都笑了,舒暢也跟著訕訕地笑,抬眼看裴迪文摸牌的手,手指細長,修得圓潤的指甲骨文,性感特起的指節,一下子就入了神。他眼神慵懶地掃了一圈,甩了一張牌出來,說:“槓”,整個動作一派儒雅之氣。
於芬也經常愛和街坊鄰居們打打麻將,夏天就在葡萄架下搭張桌子,一玩就是四將,從中午直到天黑,小院裡又是果皮,又是瓜子殼,髒兮兮的,舒暢看到就會嘀咕,說這樣坐下去對肩脊不好,其實她是嫌吵,烏煙瘴氣的,糊了鬧騰給錢,輸了罵罵咧咧。
但怪了,這四人玩起這國粹,她卻絲毫沒有這種感覺。
四人正斗得正歡,裴迪文的電話響了,其他三個不讓他接。
“我爺爺的電話,不能不接。來,舒暢,你替我代一把。”
“我……不會……”舒暢愣了。
“學工程的能寫新聞,寫新聞的還怕學不會麻將。”裴迪文一把把她按坐到他的位置上,低頭說道,“輸了算我的,贏了給你買奶糖。我業績不錯,你給我爭氣點。”
舒暢哭喪著臉,看著半敞的抽屜里一疊厚厚的人民幣,估計很快就要隨風飄遠了。
裴迪文拿著手機就出門了。
舒暢硬著頭皮坐下,她記得麻將的規則是三個邊,兩個雙,小鳥不叫鳥,叫一條,紅中是當花。
剛把牌碼好,正準備出牌時,桃花眼的男人站了起來,伸了個懶腰,“喝點酒吧!”
其他兩人點點頭。
男人從裡面的房間拿來四個杯子、一瓶香檳,舒暢看那酒瓶寫著“插TEAULAFITE”。
男人給杯子各倒了半杯,一一遞給其他人,自已端了杯子淺淺地抿著。
舒暢很有自知之明,沒有碰酒。
“你怎麼不喝?”男人不解地看著她。
“我一會還要開車。”舒暢笑笑。
“沒事,這酒度數不高的。這可是迪文好不容易托人找過來的,世界上頂級的美酒―――拉菲,市面上想買都很難的。看過劉德華和鄭秀文演的《龍鳳斗》嗎?他們偷的就是一瓶價值不菲的拉菲酒。和迪文一起,你可要學會品酒哦!”
舒暢接過話,“我沒和他一起。”
三個男人對視一眼,哈哈大笑,“到底是做新聞的,這麼敏感。”
“不是敏感,而是有些話要說清楚。”舒暢也不知哪裡動了氣,口氣更硬了,這更加挑起了三個男人的興趣。
“其實這寫文字的和外面做三陪工作的差不多,乾的都是袒露的工作,只不過,一個袒露的是思想,而另一個,袒露的是身體。能說一種袒露能比另一種袒露更高尚嗎?只不過,寫文字的袒露思想時,從來不是光禿禿的,是用了講故事,打比方,是集中了一個人多少年的學識來變著花樣袒露的,很矯情。”
舒暢抬起頭,一字一句回道:“寫新聞是寫文字,但是以事實出發,把一件事情闡述清楚就好,發表看法的是讀者,不需要半點矯情。”
桃花眼的男子邪邪一笑,“所以我才說迪文無趣呀,連個小妹妹都擺不平。”
“這不是擺得平擺不平的事,他是我的總編,我很尊重他。”
“就尊重?沒有一點點的暗戀?”桃花眼的男子笑得分外妖嬈。
“他和我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我又不是傻傻的小女生,還玩暗戀遊戲。”舒暢秀眉一揚,清清楚楚地說道,看著桃花眼的男人眼風一直朝外面瞟著。
她回過頭,暗暗的門影里,裴迪文站在那兒不知有多久了。
桃花眼的男子哈哈大笑,“迪文,很受打擊吧!”
裴迪文沒事人似的走進來,拍拍舒暢的肩,端起她面前的酒一飲而盡,“咱們繼續。”
舒暢窘得臉象火燒似的,不知裴迪文聽去了多少,裝作去拿水果,一對紅通通的耳朵卻出賣了她。
幾個人又打了幾圈,裴迪文的手氣很好,幾把都是他贏,桃花眼的男人輸得極慘,苦笑地連抽屜都端給了裴迪文。
舒暢看著他們,不好提出先走,又沒見裴迪文把《落日悲歌》的樣版放在哪,只得如坐針氈地坐著,吃了一肚子水果,跑了幾趟衛生間。
晚上十一點,幾個人終於起身了,嚷著去吃夜宵。裴迪文說明早還要開晨會,不宜晚睡,幾人散場,各自回家。
舒暢拘謹地站在奇瑞旁邊,想等裴迪文先上車,自已再走。
“我喝了點酒,你送我吧!”裴迪文看也不看歐陸飛馳,拉開奇瑞的車門,鑽了進去,系好安全帶,然後閉上了眼。
舒暢摸摸鼻子,乖乖上車,戰戰兢兢地把車開上車道。
在去憩園的十字路口,裴迪文突然說道:“我頭有點暈,去江邊吹吹風。”
“哪個江邊?”舒暢小心翼翼地問。
“如果我說想逛逛跨江大橋,你會拒絕嗎?”裴迪文溫和地看著她。
舒暢笑笑,認命地方向盤一拐,車出了市區,往跨江大橋方向駛去。
車剛上大橋,便聽到“嗚―――”的一聲汽笛長鳴,這是不遠處的夜渡起航了。從車窗看過去,只見夜色中一艘輪渡緩緩駛離碼頭航向江心。
雖然跨江大橋通車有半年多了,但仍有許多車輛堅持過輪渡,濱江市交通部門也沒有下令取消,漸漸的,這輪渡到成了江邊一道懷舊的風景。
“停車。”車開上大橋,裴迪文坐直了身子。
舒暢以為他要吐,慌忙把車靠邊,急急地找水和紙巾。
裴迪文推開車門,直接走向橋欄,夜風呼呼地從耳邊吹過,腳下江水,猶如千軍萬馬向東翻騰著。
舒暢不安地站在他的身後,腿控制不住地發抖。
此時,橋上的車已經很少了,過很久,才有一輛車從他們身邊疾馳而過。
“不是拋錨了吧?”有一輛裝貨的卡車在他們身邊停下,司機熱心地問。
舒暢回過身,搖搖頭,“沒有。”
“兩口子吵架了?能有什麼天大的事不能解決,跑這來生悶氣,別想不開呀!男人包容點,回家哄哄,事情就過去了。”
“我們不是……唔……”
裴迪文突然回過身,一把拉過舒暢。“謝謝,我們只是在這兒散散步。”
“哦,玩浪漫呀,早說啊!”司機理解地一笑,按了聲喇叭,揚長而去。
“裴總,我們該回去了。”舒暢盡力讓自已不慌亂,對著裴迪文笑笑。
“舒暢,你的世界到底是什麼樣的?和我有什麼不同?”他不回答她的話,咄咄地看著她。
“你……你是裴總……”舒暢被他的表情嚇得結巴,扭頭看看滔滔江水,瑟縮地往前傾了傾身,差不多整個人都要埋在他的懷裡。
“繼續!”裴迪文鼓勵地看著她。
她瞪大了眼,借著月光,看到他濃密的睫毛輕輕地扇動著,像染上的蜜一樣泛著晶瑩的水光。
“我會做個好記者,不……讓你失望……”她嚇得腦中一片空白,象背書似的說道。
“上帝……”裴迪文閉了閉眼,“我在這句話的後面一句是什麼?”
“舒暢,我很珍惜你。”她根本沒辦法思考,只得按著他的思緒往下走。
“原來你記得。”他輕輕笑了一聲,摟住她肩頭的手臂將她圈到自已的腰前,不容她反應過來,開始吻她。
他的嘴唇先輕輕觸上她的唇,隨即覆上來,火熱地輾轉廝磨,一點點深入。她本能地向後閃避,可是他一隻手摟住她的腰,一隻手托住了她的頭,絲毫沒有容她躲避的意思。
舒暢一團混沌的腦子裡跳出一個詞“荒唐”,瘋了,到底發生了什麼?她和裴迪文又親吻了,這現象怎麼解釋?酒後亂情?夜色迷情?以吻報恩?
根本沒機會讓她分析清楚,裴迪文的吻越來越熱烈了,他吮吸著她的舌頭,攪拌著,急切的樣子,讓人覺得他忍耐得太久、等待得很久了。
兩束鋥亮的車燈從遠處駛來,燈光掃she到他們,有人開了車窗對著他們吹一聲口哨,同時惡作劇鳴了下笛。
舒暢醒過神,慌忙推著他的肩頭試圖掙開他的手。
裴迪文戀戀不捨地鬆開她的唇,仍然抱緊她。她貼著他的胸膛,聽到他心跳和自已一樣急促。
“看到沒有,天上的月光,橋下的江流,我們站著的地面,甚至連我們的呼吸都是一致,我們明明在同一個世界裡,你為什麼要否認?”他低頭,輕輕吻了下她的鼻子。
“不一樣,你是老闆,我是夥計。”她沙啞地開了口,“兔子不吃窩邊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