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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電影裡的畫面?別羨慕,他們不一定有我們過得自在,除了多幾個錢而己。”
“嗯!”舒暢低下頭,胃裡忽然酒上強烈的抽搐感,看著擱在膝蓋上的雙手控制不住地哆嗦著,她忙雙手互絞,一掌的冷汗。
第三章(VIP)
來香港,也許就是想看這一幕吧!老天真是體貼,她看到了。
寧致的話,可以不相信。
趙凱的資料,有可能作假。
她在心裡,總是一而再,再而三地為他找藉口,總想著給他機會了。也就是給自已機會。
邂逅一份真愛,不容易。
他是她的伯樂、嚴師、上司、戀人,一重又一重的身份,她捨不得歪曲,她想珍惜。不是因為他尊貴的身份、驚人的財富,而是他這樣的一個人。一個把她捧在掌心、細細呵護了三年的男人。
他怎麼會欺騙她呢?
他怎麼不會欺騙她呢?
親眼所見之後,她的心絕望得無法呻吟,再也沒有辦法自欺欺人了。在香港,他是一個體貼的丈夫、慈祥的父親:在遠離香港的濱江。他是她溫柔的愛人。精英就是精英,俊傑就是俊傑,每一個角色都演繹得令人心動。
裴家豪宅漸漸遠去,再回眸,看著和樂融融的三口之家。她發現她是如此的羞恥,如此的狼狽。
這一年,舒晨過世,楊帆成了談小可的丈夫,裴迪文原來是一個雙面人,真是多事之年!幸好,明天就是除夕了,可以和這一年說再見了,她……還沒有失去太多。
額頭在那一瞬間微微濕潤,從內而外的冷讓她手臂上驟然皺起雞皮疙瘩,到達廟街時,她只覺著自己成了一具空殼,靈瑰已碎成了片片,散落在香港某個不知名的角落。
廟街上人流如cháo,穿過亮燦燦如白晝般的燈泡,一到列擺放著各樣市井小物的小攤。小巧的公園中,拈著蘭花指嬌媚唱起粵劇的小旦吸引了一群群的過路人。微暗的街邊,一攤攤看面相、測八字的攤子為你占卜未來的吉凶。
舒暢被米蘭拉到這拉到那,米蘭讓她看哪裡,她就看哪裡,讓她吃什麼,她就什麼。
“舒暢,你臉怎麼這樣白?”兩人在“興記菜館”里吃煲仔飯,米蘭給舒暢澆醬汁時,抬頭看了看舒暢。
“可能這幾天沒睡好吧!”舒暢摸了摸臉,不好意思辜負米蘭的心意,大口吞咽著細長的米粒,其實,她已經什麼都吃不下了。
“舒暢,你明天到我家去吃年夜飯,後天,我陪你逛海洋公園、太平山。”
“不了,我明天下午回深圳,然後坐晚上的航班回家,除夕晚上的票,有可能不緊張。”
“你才住一晚,怎麼就走了?”
“香港是有錢人的天堂,我就是一普通工薪階層,大過年的在這兒,對著繁華落莫興嘆嗎?還是回家吧!”
米蘭遺憾地嘆氣,“我媽是個特傳統的人,要不是過大年,我可以騰出時間好好和你瘋,讓你玩得盡興的。”
“我爸媽也是個傳統的人,如果我能趕回去,他們一定很開心。”
“嗯,那好吧!明天我送你到海關。”
“不要了,走了一趟,我一個人足足可以。米蘭,謝謝你,我玩得很好。”舒暢真心地握著米蘭的手。
米蘭擠了擠眼,俏皮地笑道:“真肉麻。”
米蘭把舒暢一直送進酒店大堂,才告辭。
舒暢沒有急急梳洗,靜靜地坐著窗邊,看著外面霓虹亮如彩帶,直到坐到夜深,方才上床。睡前,她習慣地打開記事簿,看看有沒遺漏的事。記事簿的第一頁是張日曆,在每個特別的日子,舒暢愛在下面作個標記。
每個月的二十號,都用紅筆畫個圈,那是她生理期的日子,一向很準。這個月的二十號,下面是一片空白,而今天已是二十四號了。
她茫然地盯著日曆,一行淚渾然不覺地滑下臉腮。
酒店規定中午十二點前退房,當天不算房費。舒暢早晨起床之後,就退了房,把行李寄存在前台,然後她打了車去恆宇大廈。
難得來一趟香港,該看的都要看到,才能讓心死得明明白白。
除夕夜,香港是個陰天,陰寒濕冷,港灣裏海水濺起層層的浪cháo,船隻揚起風帆,來往不息。
車在恆宇大廈的對街停,”這裡街面開闊,壯偉的建築物林立,而恆宇大廈在其中,獨樹一幟。
司機在路上告訴舒暢,這幢巨型的建築是死去的裴迪聲和他的導師合作設計的。
街角有個賣奶茶的便利店,舒暢買了杯奶茶,叮囑要熱的,她不是口乾,而是手冷。一杯熱奶茶在手,惶惶不定的心才平靜了一點。她木木地立著,打量著眼前的建築。
她大學裡,也學過設計,不過是設計橋樑、水壩、船閘,做了法治記者之後,所學的差不多又還給老師了。建築設計,她一竅不通。她來這裡,不是來膜拜、不是來景仰這建築,而是來看看裴迪文工作的另一個地方。
接任恆宇的總經理之後,她想他很快就會離開濱江的。如果她沒發現這一切,他會如何向她解釋或如何安排她呢?
不管是哪一種,她相信他都會做得非常周到,讓她感到幸福而又溫馨。
多麼諷刺的荒誕劇!
她無力去戳穿他甜蜜的謊言,更不想去與他理論一番道德的準則,該發生的都已發生,除了努力去忘記,除了默默地走開。還能幹什麼?
把他們之間的一切抖得滿城風雨,貴公子有情人,那是瀟灑,那叫風流,而對於她來說,卻是又一輪的傷害。
楊帆給她的千瘡百孔,還沒痊癒,現在又添新傷,她不是鐵人,能撐多久?
舒暢淒婉地掃了一眼屹立在灰雲之下的恆宇大屈,那樣的高度,象是直達雲層。
她清醒地意識到,即使沒有宋穎,她與他之間,也是看不到盡頭的。
她學水利設計,可以改行做一個法治記者。而她一個大陸出生的普通女子,卻怎麼也不可能勝任一個豪門長媳的。
他非常清楚,所以一邊牢牢地守護著他的婚姻,一邊與她談一份不傷大雅的戀愛。他要的是一種感覺,而她要的是一種生活方式……婚姻。
這樣的結果,也好,至少她不是因為自卑而離開,而是因為情傷。
舒暢譏諷地笑出聲,果斷地收回目光,轉過身,她要回到屬於她的世界裡。
她低頭專注地走著,兩個頭髮染得花花綠綠的少年踩著滑板,飛快地向她這邊過來,舒暢聽到聲音,身子往旁邊側了側。
“啊……”少年經過她身邊時,手一勾,搶過舒暢肩上的包,舒暢本能地叫出聲來。
兩個少年腰一弓,滑板象風似的,拐進一條巷子,刷地一下轉瞬消失在舒暢的視線之內。
舒暢醒悟過來,奮力追了過去。
包里有她的手機、所有的證件、銀行卡,還有一部分現金,如果沒了,她連海關都出不了,又身無分文,唯一可幫她的米蘭的手機號還存在手機里。
舒暢一邊跑,一邊大叫:“抓小偷”。
不知是香港人聽不懂普通話,還是她的聲音不夠響亮,舒暢叫得這樣,路人只是怪異地瞟她一眼,路照走,車照開。
兩個少年越滑越快,舒暢睜大朦朧的雙眼,她看不到他們的影子了,她彎著腰,大口地喘氣,淚,如雨下。
“舒記者?”一輛紅色的跑車在她身邊緩緩停下,車窗徐徐滑落,宋穎明眸鮮妍的面容上,一臉震愣,“你怎麼會在香港的?”
第四章(VIP)
很多時候,就是這樣,越是不想見到的人,偏偏怎麼躲,也躲不了。
舒暢匆忙地抹去臉上的淚,“我今天就走。”話音一落,她才意識到自己答非所問。這樣的回答好像是個犯了錯的孩子,在向大人保證以後不會再犯一般。她心中掠過一陣無力的悲涼。
宋穎推開車門。儀態高雅地跨出車,一雙妙目看定她,良久才露出一個高深莫測的微笑,“你是和laind一塊過來的?還是你一個人來的?”
舒暢深深討厭她這種居高臨下盤問的語氣。她吸一口氣,努力讓聲音保持鎮定,“宋女士,我好像沒必要告訴你這些吧!”
宋穎冷冷一笑,聲音中帶著凜冽寒意,如冰凌一般划過她耳邊。“舒記者,你真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嗎?只不過laind身在濱江,有個什麼風花雪月,不傷大雅,我也就睜著眼閉著眼。單身在外的男人,不能要求他如何忠貞。他心裡有我就行了。可是沒想到你竟然敢追到香港來,真讓我對你高看了。是不是聽說laind升為總經理,你也做起總經理夫人的美夢來?呵,你這種上不了廳堂的柴火妞,也不拿個鏡子照照自己,你配嗎?”
舒暢哪裡受過這樣的恥辱,可是她一時竟然想不起來如何回擊。她和人家老公剪不斷理還亂,是不爭的事實。
“宋女士,你的大度讓我敬佩。不過,你的擔心是多餘的。裴總呆在《華東晚報》一天,只會是我的主編,我只是他的下屬。”她強咽下宋穎帶給她的羞恥,平靜地看著宋穎,語氣堅定。這話是告訴宋穎,也是告訴自己。
宋穎卻不罷休,嘴角向下一拉,“你讓我怎麼相信你呢?除夕夜。不和家人團聚,徘徊在恆宇大廈前面,你就是一觀光客?舒記者。我知道你文才了得,可是你撒謊的本事可不高。說吧,你要多少?”
她轉過身,從車裡拿出手袋,拍出支票簿,“你儘管開口。只要你現在就給我滾出香港,而且和laind的事全部給我爛在肚子裡,未遠不准和外人提。我可以透露一個消息給你,以後,你再不會有機會做laind的下屬了。”
宋穎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漂亮的面孔幾乎有點兒扭曲掙擰。
“哦,那真是幸運。謝謝宋女士的慷慨,不過,沒有必要。”舒暢淡漠地一笑,點點頭,折出巷子,沿著與恆宇大廈相背的一條大道往前走去。
宋穎打發她的方式並不突兀,小說里、電影裡,常見,只是發生在自己身上,感覺很詭異。
她不知道這條路通向哪裡,包被搶走了,她現在等於是一個沒有任何身份的流民。
舉目無親,滿眼所見的都是外文和繁體字的招牌。陌生的城市,陌生的街道,腿機械地向前挪動,心疼到麻木。
楊帆傷害她時,她還有個家可以躲藏,還有勝男聽她傾訴。
而在有著裴迪文的天空下,他帶給她的,是前所未有滅頂的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