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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暢小心翼翼地扶著於芬上車。於芬站在車門前。突然轉過頭。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凌厲:“唱唱,你結婚那天,一定要有一個長長的車隊,把咱們巷子都停滿了。你要穿最名貴的婚紗,酒席放在濱江最好的酒店,一個晚上換六身衣服,把所有的街坊鄰居、親戚朋友都請去,要讓他們看到你嫁得很好、很好。”

    最後一句話,她特地加重了語氣,還重複了一下。

    舒暢心裏面一抽,對著於芬笑了笑。“媽媽,你這口氣象個暴發戶似的。人家聽到,以為我們家都有錢似的。”

    “不是錢不錢,而是要爭口氣。樹活一張皮,人活一張臉。我就是要比過他們,要讓那個沒良心的看到。”

    “好,好,全聽媽媽的。”舒暢不敢

    和於芬爭辯,輕哄著,讓於芬上了車。

    回到家都晚上十一點了,這一番折騰,於芬和舒祖康也都累了。舒暢讓爸爸睡舒晨房間,她陪於芬睡。於芬手臂梆了石膏,夜裡上個衛生間,都得有人幫著。

    於芬很快就睡著了,舒暢替她掖好被角,給裴迪文發了一條簡訊,告訴他她在家,然後關機,躺下。

    年紀一大,夜裡上衛生間很勤。於芬這一夜,起來了三趟。舒暢睡眠本來就淺,等於沒怎麼睡。早晨起來,一照鏡子,眼睛下面一片烏青,她化了個淡妝,臉色看上去才好些。

    傷了手臂,不算什麼重傷,於芬呆在家裡嫌悶,仍和舒祖康去診所打發時間。她讓舒祖康給寧致撥了個電話,舒暢聽著她講電話的口氣,象是對自家兒子似的,有些抱怨,有些撒嬌。

    寧致在電話里是噓寒問暖,說明天回濱江,一到就來看望伯父、伯母。

    於芬掛了電話,陰了一天一夜的臉上,露出了寬慰的笑意。

    舒暢看著,心裏面無力地嘆了口氣。

    新年第一天上班,社長和裴迪文站在電梯口向各位職工拜年,順帶考勤。舒暢夾在人群中,與裴迪文只是目光交會了一下,不知怎麼,她覺著裴迪文眼底一片暗沉,眼中似乎有著複雜難言的情緒,嘴角卻依舊含著笑。

    按照慣例,今天各部自行開個小會,談談新一年的規劃和工作安排。新聞工作者都是跟著新聞跑,誰曉得什麼時候能發生什麼樣的事情,談計劃也就是泛泛而談,很空。工作安排上,沒有大的調整。到是崔健調到了社會新聞部,法治部這邊,舒暢就真的成為首席記者。

    二十六歲的首席記者,很令人羨慕。

    舒暢一聽完部長的宣布,愕然地抬起頭看崔健。崔健整個人罩在煙霧裡,表情深遠,眉頭緊皺。

    會後,她看到崔健去檔案室,忙跟過去。

    “師傅,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崔健回頭看了看她,“正常工作調動呀!”

    “可是,你在法治線上這麼多年。很多大新聞,我還不能獨立擔當。”

    崔健笑了,嘴角的笑雙象刀刻了一般,“舒暢,你可以的。去年你出過書,得過新聞獎,杭州和廣州的兩件大案子,都做得不錯。我在法治線上呆膩了,換個崗位也不錯。你別辜負領導們對你的期望。”

    舒暢悵然一笑,“師傅,你別這樣講。是不是有別的緣由?”

    崔健抬手拍了拍她,“小孩子家別想那麼複雜,快去做事吧!”

    舒暢怔怔地看著崔健,前幾天,他還滿面春風,今天他的背佝得真厲害,象是老了許多歲。

    中午從餐廳吃過飯回辦公室,舒暢先去了趟洗手間。門剛帶上,聽著外面走進來兩個人,壓著嗓子在說話。

    “真的?她真升到首席記者了?”

    “嗯,看不出來吧!平時裝得挺正經八百,暗地裡卻也是一騷女。那天,很多人看到,她在報社門口,和主編手牽手,眉來眼去呢!”

    “對哦,我記得有次周五聚會,主編點她一起玩遊戲,兩個人摟得那叫個緊!”

    “難道很早前,兩人就搭上了?”

    “你沒聽說呀,她進報社是主編軟點的,然後給她安排最好的師傅,親自指點她寫稿子。這次,就憑她那資歷,不是主編幫忙,她能做到首席記者?”

    “真噁心。崔記者一定很寒心,收了這樣一個徒弟,典型的忘恩負義。”講話的人從鼻子裡哼了一聲,不屑地說道。

    舒暢坐在馬桶上,屏氣凝神。

    外面的兩人又說了一會,洗好手,聽著腳步走遠,她這才站起身。

    舒暢沒有回辦公室,直接走向電梯。

    莫笑伏在桌上,又在研究毛線編織的花樣,身後的玻璃門關著。

    “舒暢,吃過飯了嗎?”莫笑向她招招手,挪了把椅子讓她坐下。

    “吃過了,裴總在休息?”舒暢朝玻璃門瞟了一眼。

    “有一位客人在。”

    “哪裡的客人?”舒暢探出頭,看著編織書上的花樣,真是錯綜複雜。

    莫笑正要回答,裡面突然傳出一個女子急促的說話聲。

    “我沒辦法同意你這個方案,北京市場那麼大,到這種中小城市和一幫二流的公司爭一瓢之羹,就已經夠諷刺的。我想你已經好幾年不涉足這個行業,對有些東西生疏了,這不能怪你,但你要聽取別人的意見。”

    “大城市就是市場,中小城市就沒市場嗎?”裴迪文犀利地問道,“市場從來沒有大小之分,只有能賺錢不能賺錢的說法。”

    女子冷笑,“好,我接受你的說法。事實上,你上次也說服了我,我帶著你的調研報告上報給董事會,卻招來一通嘲笑。人家地產公司要不是建樓盤,就是建大型商場、辦公寫字樓,你要建的是什麼?學校?公園?醫院?你在做慈善事業嗎?十個億的慈善事業,真是夠大方的。你有一顆仁慈的愛心,別人不敢褻瀆,只能景仰,但不代表所有的人都得跟著你後面附合。你到底知道不知道公司現在是什麼樣的一種狀況,由得了你大公子這樣胡亂折騰嗎?”

    “這個方案,下周我會回香港自己解釋。麻煩你又跑了這一趟。就到這兒吧!”

    “你這是在趕我走?”

    “我想你應該很忙的。”裴迪文語氣如同外面的空氣。一片森寒。

    “爺爺已經病成那樣,你別再雪上加宿。為了你,我跑幾趟都沒有關係,我……”女子的口氣突然轉柔。裴迪文卻打斷了她。

    “好了。宋穎。我找人送你去機場。”

    女子笑了,“那好吧,我們在香港再談。好好保重身子,濱江這地方太濕冷了。還是香港暖和。”

    裴迪文沒有再接話。

    舒暢侷促地站起身,想找個理由避開,玻璃門開了。舒暢無奈地抬起頭,禮貌地一笑。

    往外走過來的高挑、時尚的女子,正是那天在機場碰到的。大冷天的,光腿穿著絲珠,白色的皮褸,黑色的齊膝羊絨裙。渾身散發出與裴迪文一樣的優雅、尊貴,舉手投足間襲來的香氣,是那傳說中“毒藥”的芬芳。

    裴迪文揚了揚眉,顯然舒暢的愕然出現,讓他吃了一驚。

    女子捕捉到他這個神情,閉了閉眼。淺淺地一笑。“這位小姐是?”

    “報社的記者舒暢。”裴迪文很快鎮定下來。為二人作介紹。“這是宋穎。”

    宋穎眼睛一亮,“有這麼美麗的記者嗎?我以為記者都是蓬著個頭,穿著滿身口袋的衣服,看人的眼神都是直勾勾的。”

    舒暢也不知稱呼她為小姐還是女士、或者某某夫人。她只得跟著笑笑。

    “時間不多了,走吧!”裴迪文看了下表。

    “你會把我送到電梯口,還是停車場、機場?”宋穎秀眉一擰。用一種極熟稔的語氣問,“你每次回香港,我可都是去機場接你的。”

    “車已經在門口等著了。”裴迪文避開話題。搶先越過她。先去按電梯鍵。

    舒暢和莫笑見兩人這樣,很是難堪。

    “舒記者,莫秘書,再見!”宋領屈尊地頜首,走向電梯口。

    兩人聽得“咣”地一聲,電梯門開了。然後一切沒了聲響。裴迪文應該是陪著她一同下去了。至於送到停車場、機場。還是香港,就不得知了。

    “我還是先下去上班吧!”舒暢想裴迪文一時不會上來。不想久等了,何況她的兩條腿不知怎麼的,直哆嗦。

    “嗯,一會裴總回來,我再給你打電話。舒暢,你凍了嗎。臉色這麼蒼白?”

    舒暢摸摸臉,“有可能,這個天氣感冒的人太多了。我下去多喝點水。”

    她嫣然一笑,走出總編室。

    她與電梯真有靈犀,一到電梯口,電梯門就開了。

    裴迪文從裡面走了出來,“舒暢!”他看著她,眸子如子夜一般漆黑。

    第十一章(VIP)

    “裴總。”舒暢往後面退了一步,讓裴迪文出來。就這一會,她已經恢復了平靜。其實,也沒什麼事能讓她不平靜的。

    她又不是孩子,見個陌生的美女,能有多興奮?

    裴迪文鬆了松領帶,長長地吁了口氣,“昨晚家裡沒什麼事吧?我給你打電話時,你關機了。。

    舒暢咬著唇,低下眼帘,盯著地上一塊方格子的大理石,仿佛對那紋路很感興趣。

    “呃?”裴迪文從嘴裡吐出一個詢問的語氣詞。

    “裴總,有些工作上的事,我想向你請教一下。”這在報社。她不想談私事。

    裴迪文愣了一下,英挺的眉微微蹙起,“那好吧!”他領頭往主編室走去。

    莫笑站起身,看裴迪文神情挺凝重,擔憂地看看舒暢。舒暢偷偷對她擠了下眼。莫笑心領神會地點點頭,替兩人把玻璃門帶上。

    “坐吧!”,裴迪文指著寬大的真皮沙發說道。他沒有象從前那樣回到辦公桌後,而是走進裡面的休息室,出來時。手裡多了一杯熱可可。

    “謝謝!”舒暢雙手接過杯子,裴迪文沒有鬆開。修長的手指一板,包住她的手。

    “舒暢,別孩子氣,我挺累的。”

    他拉著她一同坐到沙發上,她一直都低著頭,沒有看他。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看得他心裡發慌。

    “宋穎家和我們家是舊識,生意上一直有些往來。我們以前一起過,但已分開很久了。現在和她聯繫,都是工作上的一些事,沒有別的。舒暢。”他輕輕托起她的下巴,讓她看著他的眼睛,“我愛的人是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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