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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早餐快做完了,你再等一會兒。”
扯著臉笑著說完後,禮揚再次走進廚房。
雷德凱怔了一陣,隨後走到大門後試著開門,可結果如他所想,大門紋風不動,用實際行動證實自己的穩固。雷德凱放棄地轉過身時,正好看到禮揚在廚房門口探著身看他。被發現,禮揚一點兒也不覺得尷尬,反而沒了一開始的淒傷,一臉平靜地輕聲道:“去客廳里坐吧。”
雷德凱無可奈何,只得到客廳里待著,可一坐下,眼睛就瞄到了放在沙發旁邊的茶几上的電話,他想起了一件事。他拿起電話正要撥時,下意識地看向廚房,果然,禮揚也在看他。雷德凱置之不理,繼續撥,一直到等電話里傳來聲音他喊了聲媽後,才又看向廚房門口,禮揚已經縮回去了。
大半年沒和家人聯絡,果然讓家人都擔心了,不過猜想也許是他工作太忙忘了聯繫也便忍著沒打擾他。雷德凱平靜地向家人道平安,也問問家人這段時間過得如何,這一通電話打了將近半個小時,等雷德凱放下話筒時,禮揚已經把早餐擺上餐桌。
“你沒告訴你家人你出車禍的事?”
雷德凱說話聲音不大,但對一直豎著耳朵聽他打電話的禮揚而言,已經夠聽個明白了。從前禮揚不是這樣的人,至少對匡靖他沒這樣過,緊迫盯人,死纏爛打全是匡靖的花招,禮揚一個不快,哄的勸的人也是匡靖。現在的雷德凱的心思很深很深,被一層黑不溜秋的布裹住,誰也看不見裡面,現在的禮揚怕,怕一個不留神,他就不見了。
“不想讓家裡的人擔心。”雷德凱的回答平靜而疏遠。
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這句話禮揚放在心裡沒說出來,他熟練地把盛好的米粥端到雷德凱面前。
“禮揚,你別這樣。”雷德凱垂下眼帘看著眼前這碗冒著熱氣的白米粥。
“我怎麽樣了?”禮揚以為他指的是為他盛粥的事,於是又故意似地為他擺上筷子。
“你讓我走吧。”
禮揚把幾碟小菜放到他面前,笑了笑,說:“我剛剛想到一個好主意。你說你不愛我,那我就關著你,除非你愛上我,否則就這樣把你鎖在屋裡。”
雷德凱不由端詳他的臉,想分辨他是否在開玩笑,可結果讓他心驚,禮揚說的是真的。
禮揚接著往下說:“既然要關,就要做得轍底,看來得把電話線截了──對了,網線也要切斷──”
雷德凱猛地站起來,可禮揚卻更快一步,在他走到電話跟前時,拿過水果刀一割,電話線斷了。雷德凱又轉向書房,當然,雙腿健在的禮揚速度比他快多了,同樣是輕輕一割,與外界的最後一個聯繫方式,也斷了。
雷德凱怔怔地看著做完這一切後放下水果刀,站起來拍拍手,整理衣服的禮揚,無法自恃地後退一步,再一步……禮揚以為他會進客廳,可他卻是轉身走進了臥室。微微蹙眉後,禮揚大吃一驚,衝過去時,雷德凱已經把握時機把臥室門反鎖了。
禮揚的手機放在臥室里!
死勁推了幾下門,打不開!禮揚迅速冷靜下來後,想到了開鎖的鑰匙,他記得是坐在電視櫃下面,果然很快就找到了。可等他用鑰匙打開門後,只看到雷德凱站在床頭櫃前,握著手機在發呆,看樣子並沒有把電話打出去。
是的,在雷德凱把手機拿在手裡要打出去的時候,他迷茫了。他不知道要打給誰。打給家人,讓他們擔心嗎?打給文清,可他已經換號碼。打給警察,讓禮揚變成一個劫持犯嗎?
雷德凱在失神,直到禮揚衝過來一把奪去手機啪地一聲摔在牆上,碎成幾塊。雷德凱看著分體的手機,訥訥地說:“禮揚,何必呢?”
禮揚一直努力壓抑的情緒在此刻爆發。
“沒有什麽何必不何必!雷德凱,是你讓我愛上你的,你怎麽可以從我身邊逃掉。我不允許這種事發生,你明白嗎?你明白嗎!”
第25章
“沒有什麽何必不何必!雷德凱,是你讓我愛上你的,你怎麽可以從我身邊逃掉。我不允許這種事發生,你明白嗎?你明白嗎!”
如果他不來,他就會這麽死去,死在自己的世界裡。可他來了,帶領自己走出黑暗,一直攙扶畏縮無助的他,堅定而無聲地給予自己勇氣和重生的機會。現在,他為他愛了,為他而繼續留下,他怎麽可以在這個時候離開?他難道不明白,失去他,他又會活在怎樣的世界裡嗎?
他已經是他的一切了啊!
禮揚幾乎是在咆哮,白皙的頸上一根根青筋冒了出來。他沒遇上過這樣的場面,從小到大,他都是被眾人捧在手裡的明珠,只有他想或不想,從來沒有人會拒絕他,而且是再三推拒。不管再如何愛著眼前這個人,心裡的委屈是難免的,更多的是悲哀,悲哀,從沒遇上這種事的他,不知如何是好。
雷德凱沈默地看他痛苦、無奈,看他失去冷靜,像只受傷的小貓,嗚咽著嗚咽著,等待誰的垂憐。
“禮揚,不要輕易說愛,愛說多了會變得廉價。也請不要對我說這個字,我不值得你去愛。”
“什麽意思?”禮揚不懂。
雷德凱直視他的眼睛,說:“禮揚,你確定你愛的人,是我嗎?”
“我當然能確定!”
“可你在意識不清的時候,叫得最多的人,是匡靖。”
“你也說了,那時候我意識不清,我根本就不知道你是誰!”
“那你為什麽只叫匡靖一個人的名字?”
禮揚答不上來,啞口無言地看著眼前的男人。他視力不好,儘管住進這間屋子後除了偶爾戴眼鏡看書看報外,他很少會戴眼鏡。但曾經長時間配戴眼鏡的結果,是造成眼窩微微下陷,藏在眼窩之中的細長雙眼,此刻透露讓禮揚全然陌生的強硬和肅穆。
“禮揚,你仍然愛著匡靖。”雷德凱平靜地下結論。
“不可能,我已經不愛他了,我愛的是你啊,凱!”
“那麽,禮揚,我再問你,如果所有的事情都沒發生,我沒有出現在你面前,沒有照顧你的機會,你會注意到我這個人嗎?你是否依然和匡靖在一起?”
禮揚的背重重靠在牆上,無力地站著。他依然答不上來,因為答案是肯定的。
雷德凱別過頭去,不再看他。
“禮揚,你不愛我。因為我照顧過你,並且為你失去一條腿,所以你覺得欠了我,你覺得有義務留下來照顧我。但是,禮揚,夠了,我不想讓這些愧疚束縛你一輩子,你應該去過你應有的生活。你這樣只會讓我們都痛苦。”
禮揚怔怔地看著他,看了半晌,忽然笑了,笑得讓人心驚。
“我都忘了,我都忘了──我忘了雷德凱你原本是律師,你巧舌如簧,你白的能說成黑的,我說不過你,辯不過你。可是,我承認,如果一切都沒發生,我不會注意你,甚至不知道有你這個人,可事實是,這一切都發生了。”
“我家人進監獄的時候,雷德凱,是你為他們打贏了一場官司;在我發瘋在醫院裡等死的時候,雷德凱,是你把我接了出來;在我痛苦做噩夢的時候,雷德凱,是你整日整夜的抱著我哄我──我經歷了比死還要可怕的事情,可是你仍然耐心地把瘋了的我從黑暗裡一點一點拉了出來,我已經滿身污穢,是你不斷地告訴我,這世上還有人會覺得我珍貴無比──我哭的時候,你在我身邊,我痛苦的時候,你安慰我,我高興的時候,你就在旁邊安靜地看。你是那麽的安靜,你又是那麽的無所不在,我不能不發現你,不能不注意你,不能不愛你啊!”
那段日子,是在家人死後,他過得最安靜最幸福的日子,那時候,他什麽都不奢求,只要他能一直坐在自己身邊,看著他,安靜地溫暖地對他笑。
說到最後,禮揚淚如雨下,甚至看不清眼前的人。雷德凱依然在沈默,也依然不敢看向他,只是握在身側的雙手,握緊又鬆開。
“你……”雷德凱說了一個字又咽了聲,片刻沈寂後,再次緩慢張開雙唇,“禮揚……我曾經是一名律師,如果沒有人委託怎麽會去接你家的官司。是匡靖找上我的,把你接出精神病院照顧你,也是被家人監控的匡靖花錢偷偷委託我這麽做的……”
禮揚止住了淚,瞪大眼睛看他,把他看穿一樣看他。雷德凱沈默著等待他的憤怒,事實上禮揚很快暴跳如雷,但卻不是如他所想的那樣。
“雷德凱,你個騙子,你還想騙我,陳叔告訴過我你當律師的原因!他說你是為了我才放棄原來的專業去考律師證的!”
雷德凱被氣得失去控制的禮揚一直推一直推,直到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好在地板都鋪上毛毯,跌倒也不會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