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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禮揚把糖放進咖啡杯里,用匙子不停攪拌。
文清看他一陣,才繼續道:“你想和我說什麽?”
禮揚放下匙子。“文清,你和凱認識多久了?”“怎麽,他沒告訴你嗎?”文清並不知道雷德凱失憶的事情。聽他這麽說,禮揚只是沈默。
文清笑了一下。“想來他是不會主動和你說這些的,他其實是個悶葫蘆,把什麽都憋在心底。”停頓片刻,他才繼續道,“我和他認識將近五年了。”
文清喝不慣咖啡,他點的是水果飲料,說完後拿起杯子喝了一口,看向對面沈寂下來的人。“你是在吃醋嗎?”“是。”禮揚的坦然讓文清頗為意外,想了想,嘆息一聲。“那我對你,就要嫉妒死了。德凱他,整整愛了你十年。”
禮揚猛地抬頭看他:“什麽?”
文清笑了一下,帶著些許苦澀,他先說了一個學校的名字,然後道:“你以前是在這個學校讀書吧?”禮揚點點頭,他隨之又說,“德凱他和你同一所學校。”
禮揚微微瞪大眼,隱約明白了一些事情。不是禮揚自誇,他不管在哪兒的確都是眾人的焦點,向來都是被眾星捧月的對象,喜歡暗戀他的人多不枚數,想當然,雷德凱也是其中之一。
有些事情說了出來接下去的也沒必要隱瞞了。文清早已看開,只不過面對眼前這位情敵,心裡有說不出的苦悶罷了。
“初戀美好而無望,我能理解德凱的心情。在他心裡,你永遠都是高不可攀的,不管你經歷過什麽事情他從未想過趁虛而入,這也是他照顧你我卻沒有什麽怨言的原因。我以為到最後你一定會離開,德凱他就會死心踏地的回到我身邊,所以我忍我等。可是到最後,他給我留下的是一句對不起……”
說到最後,文清的聲音不由哽咽,他拿起杯子喝一口飲料掩飾。
“禮揚,德凱他愛你,這是不容置疑的,我希望你能好好陪在他身邊,不要讓我後悔選擇離開。”
一直沈寂的禮揚終於說話,直視著眼眶發紅的文清,誠懇地道:“我不會離開他的,不管發生什麽事情,我都會陪在他身邊,守護他,愛他。”
看著他,文清想笑,卻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表情,一直努力忍住的眼淚偷偷滾落,他趕緊去擦。這時他的手機響起,應該是一個簡訊,他看完後,臉色有些改變,卻裝作不以為意,把手機放回原處,努力擺正表情。
“禮揚,你還有什麽想問的?”
從頭到尾都在看他禮揚把什麽都看在眼底,卻沒有去問,若文清需要幫忙的話,他會說的。他在文清問完後,低頭想了許久,才遲疑地道:“文清,你和凱上過床嗎?”
沒料到他會問這個,文清不由蹙起眉,頓了下,卻仍然回答:“當然。”
禮揚面容一黯,低下頭喃喃:“哦,那他為什麽對我沒反應……”
他格外幽怨的臉讓文清怔住,回過神來仔細琢磨,突然想起來一件事。
“怎麽,德凱他連這個都沒告訴你?”
“什麽事?”
對上禮揚一頭霧水的表情,文清有些無語,又有些理解雷德凱不說的原因,畢竟這種事情,對哪個男人而言都是件不光彩的不值得說出口的大事。
文清湊近禮揚,壓低聲音告訴他:“德凱他在三年多前被人搶劫受了重傷,似乎那裡也被傷到了,以後一直就不行。我以前讓他去看醫生,他可能是嫌丟臉,沒肯去,就這麽一直拖著。”
文清說完坐回原位,禮揚張開口瞪大眼睛,維持身體前傾的姿勢,傻乎乎地看著他,半天沒回過神。
第16章
再悲傷的事情都能成為過去,只要你能熬過去。只要過去了,原以為不能揭開的傷疤,被人不經意提起,疼痛和模糊的記憶一起,都變得朦朧了。仿佛隔著一層看不見的紙,有感覺,卻不再那麽劇烈。
禮揚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熬過去了,在絕望和屈辱雙重折磨下,迷失在自己的世界裡成為一個瘋子,其實和死沒什麽差別了。後來他支離破碎的靈魂,被一個堅毅而溫暖的人一點一點修補,堅持不懈地為他撥開沈重的陰霾,緊緊握住他的雙手沒有遲疑地把他帶出死一般沈寂的世界。
他算是重生了吧,走出黑暗看到的第一眼,是這個人暖暖的笑容。傷痕累累,以為不再能愛的心,卻仍然一點一點淪陷,最後至死不渝。
和文清分開後,回到家裡,已經是深夜十一點多。打開門,看到他歪在沙發上打盹,一顆心頓時充滿酸酸甜甜的感覺。他們向來早睡,這個時間他應該是睡在床上,會在沙發上坐到睡著,那一定是在等他回來。
禮揚輕手輕腳地關上門,走到沙發邊,拿起搖控器關掉電視,借著檯燈昏黃的光芒,坐下來依偎在他的身邊,靜靜凝視他的臉。
文清說,他愛了自己十年。
伸出手,順著他削瘦的輪廓隔著一層薄薄的空氣撫摸他的臉。這樣一張平凡的臉,若走入人群中,肯定就找不到了。十年前的自己心高氣傲,那時的他不會看這樣的人多一眼,若知道他們對自己的心思,或無視或冷眼旁觀或出聲冷嘲熱諷,看著他們黯然離開而沾沾自喜,當成笑話說給別人聽。
凱,那時的我,有沒有傷害過你?
他的手在微微顫抖,最後握成拳垂在身側。
良久之後,他探過身子,在熟睡的人的額頭上,輕輕地,輕輕地落下一吻,沈重且愛憐,帶著贖罪。
接下來的幾天,匡靖再沒有消息,禮揚不由鬆一口氣,覺得他還算是識趣。工作依然持續,兩個月後,他們在合同上的期限內送完所有貨品,立刻就拿到了餘下的貨款,這個消息讓公司上下為之一振。
某天上班後不久,大股東陳啟華來到公司,讓禮揚轉告全體職工這個月底開慶功宴,邀請所有人參加。這明明是打一個電話就能解決的事情,陳啟華卻親自過來,讓禮揚不得不懷疑他另有他意。
果然,在公司里巡視一番後,陳啟華直接走進禮揚的辦公室,坐到他的面前。正在忙碌的禮揚抬頭看他一眼,按下內線讓助手端咖啡進來,陳啟華連連揮手說不用。
“禮揚,我想和你商量件事。”
“陳叔,你有什麽就直說吧。”
禮揚早不把這位長者當外人,自然也沒有了表面的客套。
“把公司的錢都還完後,你有什麽打算?”
手一頓,放下手中的筆,禮揚直視坐在對面的陳啟華,不解地問道:“陳叔,你想說什麽?”
陳啟華也不賣關子了,直接道:“我們是家不大不小的公司,以你的本事,完全可以自己開公司,幫我們這幾個老頭子賺錢花,實在是難為你了吧?”
禮揚沒有說話,因為他的確存有這個念頭。先賺一筆錢,然後自己開公司,不管如何,他現在都是幫人打工,束手束腳不說,賺再多的錢有大半都是公司的,對他這個需要用錢的人而言,的確不怎麽舒服。
做了半輩子的律師,陳啟華看人何其精準,一眼就看出禮揚的心思,但也理解地點點頭,年輕人誰不想闖出一番大事業,他這個年紀時,同樣野心勃勃。
“禮揚,我和其他幾個股東商量過了,他們都同意我的想法,覺得你的確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材。失去你,我們這幾個老頭子夠嗆啊,七老八十都活不了多久了,兒女們又都是只懂花錢不懂賺錢,要想找個信得過的人管理公司更是難上加難。所以,其他兩位股東願意讓出自己股份的百分之十五,而我出百分之二十,湊出百分之十七的股份讓你持有,成為這家公司的股東之一。然後我們退居幕後,讓你擔任董事長職位,公司全權交給你管理,只要在合法的範疇下,公司隨便你怎麽發展,如何?”
這種天下掉大餡餅的事情,大家都是想想就算,若真的擺在眼前,任誰都是震驚不已。禮揚突然覺得這段時間自己一定財運旺盛,怎麽接二連三有人送錢到他面前呢?要不要下班後買個樂透什麽,搞不好真中個一兩億!
陳啟華完全是好意,但禮揚冷靜下來後卻沒有馬上同意,而是說要先想想,陳啟華也說不急,他可以慢慢考慮。
其實禮揚一直很奇怪,陳啟華和另外兩位股東為什麽開了公司又不自己管理?雖然他們說年邁沒力氣管,但他們長年積攢下來的錢完全可以讓他們頤養天年,又為什麽要花錢開公司賺錢呢?
後來陳啟華長嘆一聲,告訴他,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他和朋友合夥開這家公司,其實是用暗地裡積攢下的錢開的,他的幾個子女都不知道。他明面上的財產在他死後都要分給這幾個子女,至於這家公司股份和賺下的錢,他要留給他和最愛的人所生的兒子,他欠這個孩子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