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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北吃了藥睡了一覺,第二天醒來的時候燒已經退得七七八八。韓菁一天都沒有課,敲門進來的時候莫北正趴在枕頭上,對她床頭的那個粉色hello kitty一副好奇研究的樣子。揪住她的鼻子拽了拽,又按住腦袋點了點頭,最後還拎著她的腦袋轉了一圈,轉得粉色鑲鑽的小裙子像花朵一樣飄了起來。
他隨後坐起身,看了看一邊牆壁上的表,時間已經堪堪指向七點半。莫北又恢復溫柔笑容的模樣,把袖扣繫上,摸了摸她的臉頰:“餓了麼?”
“這話我問你才對吧?你怎麼會發燒呢?”
“昨天著了點兒涼。”莫北回答簡單,笑容清淺,“早餐想吃什麼?”
“你想吃什麼?”
莫北沉吟片刻:“那我們去喝粥?”
韓菁沒有胃口,吃了幾口就放下。倒是莫北吃得極有耐心,明明看起來動作優雅清貴,不急不緩,卻在不知不覺中把許多食物都咽了下去。
一直無話。直到韓菁的手機叮叮咚咚地響起來,來自於她極少會有聯繫的莫北的秘書。
秘書很客氣,其實莫北認識的人對她都十分客氣:“小小姐,你好。很抱歉打擾你,請恕我冒昧,請問莫先生現在和你在一起嗎?”
韓菁抿唇沒有答話。餐廳里安靜,秘書的話被莫北聽到,他擦了擦嘴角,把電話接過去,口氣不容置疑:“我昨天怎麼說的?手機關機的時候不要打擾我。”
“可是韓冰小姐……”
“她怎麼了?”
“她說一天都找不到您,現在正在您的辦公室里等您來公司。”
莫北輕輕吐出一口氣:“請她離開公司。”
“可是……”秘書越來越小聲,“她是您的夫人,我們……”
“告訴她我今天不回公司,讓她不要再等了。我現在不想被任何人打擾。還有,以後就算找不到我也不要再給菁菁打電話。”
電話掛斷後,莫北繼續吃東西,韓菁托著下巴瞅窗外,情景明明看起來和剛剛一樣,但氣氛卻變得微妙。
沒過多久莫北就也放下了湯勺,帶著韓菁一起離開。
接下來一天的時間韓菁和莫北都泡在了公寓裡。一個看書,一個看期貨。韓菁雙腿蜷在沙發里,枕著莫北的腿,沒有一會兒就抱著抱枕變得昏昏欲睡。最後索性把書扔到一邊,揪住他的衣角,真的就睡著了。
莫北一邊用手指梳理著她的頭髮一邊用筆記本上網,時不時還觀察一下睡著後的韓菁眉頭是否在皺著,以便及時調整她目前枕頭的高度。
一整天兩人的對話都很少,更沒有人提及幾天之後的婚禮。
但不管時間在人的心中過得快或者慢,莫北和韓冰的婚禮終究還是會到來。
兩人的典禮比之前江南與易寧的還要盛大。據說是韓冰的意思,處處都要講求完美,處處都要講求獨特,處處都要突出她自己的風格。
客觀來講,韓冰今天十分漂亮。國際名師設計剪裁的白色復古婚紗,蕾絲頭紗半遮半掩,長長的花瓣型裙擺曳地,是張揚的華麗。
韓菁開車到達現場的時候,正趕上新娘出場。眾人在鼓掌,臉上都掛著笑容。韓冰手捧著花束,微微低著臉龐,透過頭紗可以看到她的嘴角有一抹止不住的笑容,睫毛長而濃密,側臉明艷動人。
韓菁乖巧地喚了聲“伯父伯母”,然後挨著莫家父母坐在第一排。剛剛落座莫伯母就十分心疼地攬了攬她的肩膀:“我的心肝兒喲,幾個月不見,怎麼就變得這麼瘦了?”
莫伯父則假意斥責:“是不是最近又挑食了?”
挨在韓菁另一邊的江南也湊過來插話:“伯父伯母,您倆就好好管教管教你們家這隻寶貝吧。我那天勸她多吃點飯,結果她把我從餐桌上轟了出去。”
韓菁還沒來得及分辯,莫伯母就已經先行護著她:“瞧這話說的。我家菁菁那麼乖巧,還會轟你?一定是江南你說話錯誤,把菁菁惹惱了。菁菁,是不是呀?”
菁菁的嘴角彎出一個笑容,挽住莫伯母的胳膊鑽進她的懷裡,順勢也把眼角滲出的一滴眼淚抹在她的衣服上:“就知道伯母對我最好了。”
幾個人又低聲笑鬧了幾句,被莫伯父威嚴的一聲打斷:“牧師的祝言已經開始了。”
韓菁從莫伯母的懷裡坐直以後,一直就垂著眼。祝言冗長的大段廢話,她聽得很有點心浮氣躁。江南中途飄過來一眼,看到她微微蹙著眉的神態,低聲在她耳邊說:“你是不是還特別討厭韓冰呀?”
韓菁緊緊抿著唇沒有說話。
“反正你是肯定不喜歡她。沒有關係,從今以後我跟你一塊兒也不歡迎她。”
韓菁側過頭瞥了他一眼:“為什麼?她待人接物多有禮貌,還是你老婆的閨蜜呢。”
江南露出一口大白牙:“是易寧的閨蜜又怎麼樣?我還是你小叔叔的閨蜜呢。”
“……”
江南換了一個幽怨的口吻:“不過你小叔叔很討厭,什麼話都不跟我說。”
“……”
韓菁擰著眉毛扭過頭,台上牧師正宣言到最後的階段,對莫北說:“你願意娶這個女人嗎?愛她、忠誠於她,無論她貧困、患病或者殘疾,直至死亡。”
牧師十分嚴肅而且專注,莫北看起來卻一直有幾分心不在焉。他的眼神漫不經心,黑色的眼珠左右掃過全場,路過莫家父母的時候,韓菁選擇了靠在座椅里閉目養神。
她不想看到台上站著的那一對人。
又過了片刻,莫北低沉的聲音響起來,無波無瀾:“我願意。”
祝言結束後,眾人紛紛祝賀。莫北一身亮銀灰色新郎禮服,漂白的收身襯衣,綴以紋飾的衣領花邊,人群中依舊挺拔英俊,丰姿翩然。韓菁在一邊無聲地看著他們敬酒,牙齒緊緊咬住嘴唇,咬出了淡淡的血腥都不自知。
她最近一直食欲不振,明知是心理作用,卻又懶得去調整。其實她已經連續兩天除了白水外沒有怎麼進食,只在女傭苦口婆心威逼利誘下勉勉強強喝下了半碗小米粥。
她喝粥的時候把女傭支了出去。她最近吃東西一直乾嘔,喝粥自然也不例外。可她又不想讓別人看到。
韓菁現在在太陽底下站得有些頭暈眼花,她握住欄杆,俯下^身把下巴擱在手背上,頭髮一綹綹地從肩膀上垂下來,半眯著眼看韓冰挽在莫北的臂彎里笑靨如花地一一敬酒。
韓冰今天的笑容格外燦爛,她把捧花拋出去的時候,眼睛眨了眨,突然傾身過去親吻莫北的面頰,然後低頭在捧花上親吻了一下,然後才高高地拋出去。
莫北一直都在淡淡地微笑,他從小到大一直都是這樣的笑容,極少會大笑,極少會憤怒,更不曾哭過。保持著最佳的禮儀,所有的情緒都掩藏在牢不可破的笑容後面。
韓菁覺得這一刻很刺眼,卻又沒有資格去流淚。
未婚的女孩子擁著擠著去搶捧花,韓冰眯眼瞧著花束從天而降,笑容留在唇角,然後回頭瞧了瞧趴在欄杆上懶懶散散的韓菁,笑容更加濃,連眼角都深深彎成了新月形狀,並且過了片刻才回過頭去。
韓菁的臉已經快凍成了南極冰川。只是她戴著帽子,加之陽光明媚形成了陰影,只能讓人看到她繃起的下巴。
江南不知什麼時候又鬼魅般竄到了她身邊,手指之間是一杯暗紅色與暗藍色交錯的雞尾酒。江南帶著笑意調侃:“寶貝兒,要喝一點兒麼?這個酒有點兒甜呢……哎哎,停!快停下!你怎麼全喝進去了?!”
韓菁不等他說完就已經搶過他的高腳杯,並且一口氣喝了精光。看得江南簡直傻了眼,喃喃出聲:“菁菁,這酒精度數不小呢……莫北說你酒量不行,你要是一會兒醉了耍起酒瘋,我可該怎麼交代……噢我的天,我也真是,剛剛乾嘛要給你酒喝?”
韓菁沒有理會他的言語,繼續懶洋洋地趴在欄杆上。她本就頭昏眼花,喝了酒後連胃部也開始跟著火辣辣地疼,額頭也開始冒出汗,不一會兒她捂著胃輕聲叫:“江南哥哥……”
“什麼?”
韓菁有氣無力地說:“我難受,頭好暈……”
江南嚇了一跳:“這麼快?真的假的?莫北以前說你酒勁發作挺遲的呀。”
韓菁這回沒有回答,而是用實際行動證明了她確實是難受得過了頭——江南話音剛落,她眼前一黑,身體便軟軟地順著欄杆滑了下去。
韓菁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原來別墅里臥室的大床上。她的眼皮稍稍動了動,手立刻就被人包住,莫北的話很輕柔地在耳畔響起來:“菁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