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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沒有待夠。我不想回國。”
江南試圖反悔剛才他的批准:“菁菁……”
“你不是還欠我一個條件麼?就是這個了。我不回去,你不可以違背我的意願。就這樣。”
“……”江南深吸一口氣,耐著性子問,“那你打算呆多久?”
韓菁在江南嚴肅的眼神下依舊一副傲然且不願多談的態度:“看心情。”
韓菁晚上睡覺前想起了一句話:你們讓我走,我走了。如今你們又要讓我回去,對不起,我走遠了,暫時回不去了。
其實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明明十分想念T市的一切,人和物,以及遺留在那裡的習慣和生活。可又隱隱排斥,十分排斥回去。
她接下來的一個半月里都是和沈炎待在一起。沈炎提出出去遊玩,她沒有否定。於是兩人以英國為起點,以沈炎為導遊兼管家兼保姆兼自助游隊長,把歐洲大大小小能玩好玩的地方基本逛了個遍。
按道理來講,這些天韓菁應該比之前開心許多,可是她笑不出來。
她又想起了一句話,身在曹營心在漢。
她很不爭氣地想起莫北,想給他打電話,想抱住他的脖子哀聲抱怨,甜聲撒嬌,想他溫柔的笑容,想關於他的一切。
他每天必打的電話於她而言漸漸變成了飲鴆止渴。她沒勇氣問,也沒勇氣答,懦弱膽小得就像她最不齒的韓冰一般。
她曾經嘲諷過韓冰太卑微,如今的她和她已經沒什麼兩樣。
從目中無人到倔強任性再到屈服認命,人一夕之間的成長,從來都不是優渥生活和幸福享受的功勞。
韓菁八月份生日宴。被江南和莫北甚至莫伯父伯母的連環催促,韓菁於生日前一天和沈炎一起回了國。
前來接機的是沈家司機和莫北。兩人分手前,沈炎看了一眼不遠處的莫北,轉過頭把她的行李還給她,點點頭:“明天見。”
兩月不見,莫北從頭到腳清減一圈。就那麼隨意地站在大廳里,周圍來來往往人群,只有他在第一時間入了韓菁的眼。
莫北的眼睛彎起來,遠遠沖她張開懷抱,韓菁咬了咬唇,在原地站了半晌,腳步慢吞吞挪了幾步,又頓住,又挪了幾步,看到他依舊在含笑目不轉睛地等著她,又咬了咬唇,終於還是放棄了掙扎,小跑幾步撲身上去。
行李被棄在地上,她被莫北合身抱住,很緊,很熟悉。莫北的親吻密密落在她的發頂和額頭,最後輕輕吁出一口氣。
隨後她被捧住臉,莫北仔仔細細掃描她每一寸表情變化,他的表情還是藏得密不透風,韓菁看不出端倪;最後他的嘴角微微勾起,捏了捏她的嘴角,下了結論:“瘦了不少。今晚開始給你好好補身體。”
韓菁的笑容斂了幾分,垂著眼睛沒有吭聲。
除去老頭子的大壽,韓菁的生日一向是莫家最熱鬧的盛事。莫北總是喜歡把她的生日宴操辦得比過春節還要豪華奢侈,且隨心所欲花樣繁多。雖然今年他操辦的時候她不在國內,電話中她的回答都是語焉不詳的無可無不可,但莫北依舊將生日宴辦得漂亮又讓她滿意。
生日宴十分鋪張,符合韓菁一切審美標準,夢幻,浪漫,又不失一定範圍里的叛逆;韓菁的小禮服是深藍色精緻公主款連衣裙,顏色和風格看一眼便知是和莫北出自同一品牌同一系列;而韓菁心中所有希望來參加的人都到了現場,所有不希望見到的人則一個都沒來。
這個世上,大概從過去到現在乃至未來,最了解她的人都會只是莫北。
而韓冰不是她歡迎的人,所以她也沒有出現。
今天是她的生日,她是莫北一手打造的公主,她是所有目光的焦點,是所有燈光的中心。
她理應快樂。所有人對她都是笑臉相迎,柔聲祝福,她也理應把所有的陰影都暫時拋卻。
宴會以韓菁親手彈奏的一首鋼琴曲拉開序幕。
韓菁戴著鑽石公主冠配飾,深深吸了一口氣,徑直走到莫北面前,仰起臉,然後抓住他的一根手指,拉著他一直走到鋼琴邊。
兩人一起坐下。莫北在左,韓菁在右,這是自他開始教導她彈琴開始後一直以來的姿勢。一雙人,兩隻手,無數音符。
韓菁輕聲說:“《歡樂頌》。”
《歡樂頌》,莫北手把手教給她的第一首曲子。
這曲子輕快,歡樂。雖然不大符合她現在的心情,但她想做到有始有終。
雖然這樣的做法也許有些可笑,但她一直都很固執。
作者有話要說:這篇文已經被我不知不覺中寫成長篇了,預計十多萬字。可能會入V。
ps,不知道看完這部分是不是有大人又會講進展太慢。但我已經把這些字縮減了又縮減,從四千五縮成三千,不曉得還能哪裡刪了……我真是越來越囉嗦了Orz……pps,俺想替莫北說句話,用一句歌詞來形容就是:愛你在心口難開。(真是太酸了= =|||)14
14、第 十四 章 …
韓菁十八歲(三)、
鋼琴聲想起的時候,宴會大廳很安靜。韓菁和莫北並排坐,挨得不遠不近,沒有任何肢體接觸,卻又分明十分協調。
這種親密從很早的時候就已養成習慣,自然得仿佛與生俱來,無可比擬。韓菁很小的時候莫北就把她抱在懷裡餵飯,她挑食得令人髮指,也任性得讓人頭疼,只有在莫北的懷抱里才會稍稍乖巧和安靜。他的勺子湊到她的嘴邊,她就會主動張開嘴巴,一口痛快咽下。
但有些食物即使是莫北出馬,她也依舊固執地拒絕。導致韓菁如今的身體健康仍舊不好,她的胃口與年齡成正比,到如今越發的挑食。
莫北的耐性被磨得越來越好,韓菁的脾氣被慣得越來越壞。也曾有人看不過去,比如江南,背著她對莫北半開玩笑地說過壞話:“你把她嬌慣得就像塊易碎的水晶一般,這麼難應付,以後還怎麼嫁得出去?”
莫北還是帶著溫柔的笑容,話卻是和她一樣的任性霸道:“她喜歡,我也樂意。”
再長大一些,他指導她認字讀書,指導她游泳學畫,甚至陪著她刺繡。韓菁總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興趣起得莫名,也消得迅速。
她的執念從小到大只有唯一一個。念念不忘,直至絕望。
以往韓菁的心思只有兩種,高興與不高興。如今她的心思已經穿成了十竅,越長大就越複雜,越複雜就越膽小,她想做的每一件事,內心都有數股力量在掙扎。
莫北的人脈圈很廣泛,眾多叔叔兄長都給了她諸多的禮物和祝福。江南上前摸摸她的腦袋,見她依舊一副不言不語的模樣,微微一笑,那張娃娃臉看起來真是越來越年輕:“今天好像還是不高興呢?我去帶你兜兜風怎麼樣?”
韓菁不答,伸出手心來:“你的禮物呢?”
江南調侃她:“你在英國那兩個月吃我的用我的還刷我的卡買各種包化妝品紀念品,還不夠禮物錢麼?”
看她依舊不見笑容,甚至連敷衍都懶怠,只好摸了摸下巴,笑著說,“小乖,你是褒姒轉世吧?讓你笑一個這麼難。”
韓菁面無表情:“那你要不要試試看。烽火戲諸侯了說不定我真的會笑。”
江南還是笑:“這種事你的小叔叔給你做比較合適,我可不大適合呀。”
韓菁望著他,忽然說:“其實我特別討厭你們臉上的笑。笑笑笑,就像戴了個面具,難道就不累麼?”
“喲,我怎麼聽著倒像是在遷怒呢。”江南笑得越發花枝招展,一口大白牙華麗麗地露了出來,“是不是莫北又惹你了?”
韓菁抿著唇,眼神倔強,不肯答話。
“寶貝兒,”江南半蹲,與她視線平齊,把她微微擰起的眉毛撫平,“你最近到底怎麼了?”
“江南哥哥,”韓菁幽幽開口,“我還是不懂。你既然不喜歡小嫂嫂,又為什麼要娶她呢?”
江南略略收斂了笑容,一秒鐘內又恢復了懶散的笑容:“喜歡你江南哥哥的人太多太多了,你易寧嫂嫂排除異己的手段了得,也大方得體,葉門當戶對,所以她想要婚姻,我給了。她想要我枕邊人只她一個,我做到了。她還想要永不離婚,我也可以允諾。既然她成為了江家的媳婦,既然她想要,那這些表面的東西,我都可以給她。但是再往裡的東西,那就是連我自己也不能決定的了,而你易寧嫂嫂也要不起。”
他的回答和莫北異曲同工。
“那是不是就算不是她,如果其他女人也是手段了得,大方得體,門當戶對,並且在她遇到你之前遇到你,她也可能會跟你結婚?”
江南只是微笑,沒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