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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冰天雪地里依偎著遊人的小海豹,把全部的要害都暴露出來,會不會受到傷害全交給那個人的一念之間。
如此沒有底線,居然不是圖謀燕臻的錢,真是天理何在?!
陳湛得知燕臻當年離開林家村的時候給林州留的竟然是藍擎的前台號碼,都想罵一句人渣。
以林州的性子肯定打過那個電話找燕臻。
燕二少爺,那是隨便一個前台電話就能找的麼?比異想天開也不差什麼,這傢伙還不知道受過多少冷嘲熱諷。
可是燕臻也有理由,人家那時失憶了呀,能記得上網搜索一個藍擎的電話交給林州已經算是考慮周到了。
林州後來甚至提都沒提過那回事,也不知道是不是心寬能跑馬把受過的委屈全忘了。
一切都是造化弄人。
可是陳湛怎麼覺得那麼讓人意氣不平呢?也不知道是氣燕臻還是氣那個記吃不記打的小土包,反正是氣得他連出去鬼混的心情都沒有了。
林州手腳利落地燒好了幾道菜,燕臻幫著擺上桌。陳湛只管坐著等吃。蹭飯一蹭蹭到大半夜,最後被燕臻趕出大門。
陳湛經過燕深的突擊培訓之後,陳老爺子很快便把他召回總部,先把幾個主要部門輪換一遍,正式熟悉陳氏集團的核心業務。
於是他和那位傳說中的企劃部長打交道的時間自然就多了起來,隨之而來的還有她的未婚夫,陸惜之。
陸惜之果然與從前大不相同,大概是事業有成底氣十足,不用再靠端著給自己提氣,從前的矜持淡漠化去了不少,多了一絲商人的圓滑,和陳湛也能相談甚歡。
他對周敏很好,沒有因為她是個女強人就忽略她也是個女人,只要有時間就會車接車送,偶爾還製造一點小浪漫,周敏的辦公室里就沒有缺過鮮花和可愛的小擺件。
陳湛覺得他大概是真的放下燕臻了。
這樣挺好,這兩個人各自靜好了。
可是陳大少卻覺得好鬧心。
他們彼此互不相見倒是眼不見心不煩了,可是卻天天在他面前晃。
然後他還被迫為他們保守一個狗血的秘密。
談情說愛沒他的份,感情垃圾為什麼都留給他了?!
他真是覺得不慡極了,一不慡就特別想找小土包的麻煩,可是最近又總見不著他的人影,也不知道燕二把人怎麼藏起來了。
蹭飯這一招也不好使了,燕臻不給他留任何機會,似乎生怕他見著林州會揭他的老底似的,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反倒是與陸惜之常常見面。
陸惜之的公司有意與陳氏合作,這個項目不大不小,陳老爺子便交給陳湛練手。正好兩人有舊識之便,又有周敏為陳氏效力這一層關係,合作起來更加方便了。
周五下午陸惜之來接周敏,趁著她還沒下班,又與陳湛在藍擎廣場的咖啡館裡談了一回。
因為不是正式場合,只是就初步議定的合同又談了一回細節,陳湛很快就開始心不在焉起來。
陸惜之很是善解人意地收起文件,端起咖啡與陳湛閒聊起來。
陳湛和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百無聊賴地左看右看,突然眼睛一亮。
在咖啡館外面的步行街上舉著奶茶亂逛的那個傢伙不是林州是誰?!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陳大少的心情簡直如同雨後長虹,風吹霾散,什麼不慡和鬧心都瞬間消失了。
陸惜之察覺到他的視線,也朝外看去。陳湛已經拿起外套起身:“碰見個熟人,我去打個招呼。陸總請自便吧!”
說完就跑了出去。他大步上前堵住林州的去路,還沒等他說話,林州已經敏捷地向後跳了一步,戒備地看著他,仿佛遇見了什麼洪水猛獸。
陳大少剛剛舒暢起來的心情又惡劣了。
他想要走近幾步,林州指著地面:“你有什麼話就站在那裡說,不要靠得那麼近。”
在古鎮的時候陳湛就對他怪怪的,林州寧願自作多情一下,他還是離他遠點好。
“不然我打你啊。”林州揮了揮拳頭,成功地止住了陳大少憤而上前的腳步。
陳湛很是不慡:“你怎麼這麼暴力啊!你在燕二面前怎麼不喊打喊殺?裝得跟可愛的小天使似的!”
林州莫名其妙地看著他:“陳總,你到底有什麼事?”
有什麼事?陳湛自己都不知道。只是難得遇上林州一次怎麼能不來找他的麻煩?
“你在這裡幹什麼呢?燕二呢?”陳湛手插在褲兜里,皺眉撇著林州。
“他上班呢,我等我哥下班啊。”
“你就在這裡晃著等他啊?多冷啊,走,哥帶你去暖和暖和。”
林州連連搖頭:“不用了,我不冷。我就等我哥的電話就好了。”
陳湛磨了磨牙。他都很久沒欺負這傢伙了,有必要這麼避他如蛇蠍麼?
不等他想點別的說辭,身後突然響起一道聲音:“陳湛,這位是你的朋友?”
林州先看到了走到近前的陸惜之,一下子就想了上兩次見面的情景,略略有些不自在起來,捧著奶茶吸了兩口。
陳湛沒想到陸惜之跟過來了,他轉身擋了一下林州的身影。
“對,認識的一個小孩兒,還在上學呢。”陳湛笑道,“周敏該下班了吧,陸總不去接她?”
林州站在陳湛身後,還在糾結要不要先打個招呼。
這個人好像是燕臻的朋友,只是上次遇見的時候燕臻也沒有給他們介紹,所以不算認識,貿然打招呼也怪尷尬的。
陸惜之頓了頓,笑著點頭:“也對,那,再會,改天再聊。”
“行,隨時恭候。”陳湛笑著揮手,擺明趕人。
陸惜之不再停留,轉身離去。
走到廣場邊上的時候,再回頭就看到陳湛追著那個男孩的身影一起往藍擎大樓跑去。
這樣的情景,似曾相識。
當年都在與現實絕緣的象牙塔里求學的時候,燕臻也曾擋在他的身前,陳湛也曾與他說笑熟識,而非如今的生意夥伴,點頭之交。
如今他從他們高不可攀的身影后面走了出來,站在了他們的對面,以平等的,有力量的身份和能力,與他們平起平坐。
他們身後的那個人,卻不知何時換成了另一個人。
那是一個站在他當年那個位置的男孩,他自然是有興趣結識的,只是燕臻和陳湛似乎都十分愛護他。
兩個人不愧是髮小,不約而同地都挺身擋住那個男孩,沒有要介紹的意思。
林州。
陸惜之緩緩地念出了這個名字,他轉身離開人來人往的廣場。
第五十四章
陸惜之的事務所最終也落戶在藍擎廣場附近的寫字樓里。因為這種地利之便,幾個關係有點微妙的男人常常能夠遇見。只有周敏察覺不到身邊那幾個人客套之下的些微尷尬,這些日子憑藉出眾的能力和陸惜之與陳湛的舊識關係,在陳氏企業里混得如魚得水。
林州一沒有課就來找燕臻,他最近也很是敏感地發現,他們與那個讓他感到些微無措的男人偶遇的次數越來越多。
藍擎廣場周圍吃飯的地方就那些,總有能遇上的時候。
燕臻也發現了他的不自在。
他沒想到林州的直覺這麼准。誰也沒有跟他說過他和陸惜之之間的舊事,林州向來對人很熱情,卻偏偏對陸惜之敬而遠之。
燕臻本來也不想林州和陸惜之有交集,有意帶他避開陸惜之,被林州察覺了反倒對他說教起來。
“哥,你怎麼老避著人家?讓你朋友知道了多不好。”林州勸道。
燕臻:“……”
他這都是為了誰啊?!
不過他也不得不承認,在全心全意為林州考慮的心情當中,還是有一些些的心虛藏在某個角落裡。真的不多,只有一點點……
林州覺得自己有點小氣,怎麼能因為人家之前打量他的幾個眼神就彆扭這麼久呢?
他又不難看,不但不難看而且還挺好看。別人要看就看要打量就打量吧,有什麼好怕的。
於是下一次在藍擎廣場的餐廳里遇見的時候,林州主動地打了個招呼,可把心裡有鬼的燕二少嚇得夠嗆。
燕臻表情僵硬地打斷他,帶著林州與陸惜之和周敏告別,林州明顯不滿地撇著嘴,卻還是聽話地朝他二人擺了擺手。不待他客套兩句就被燕臻飛快地拉走了,仿佛生怕他認識了那兩個精英男女似的。
陸惜之和周敏落座之後,還在看著那兩個人遠去的身影。
看樣子連飯也沒吃就走了呢。
陸惜之唇角露出一抹笑意。燕臻就這麼怕那個孩子認識他?
這一幕又是似曾相識的場景。
也許是林州和他的出身背景太過相似,所以發生在林州身上的事情仿佛總是帶著他的舊時光的影子,時不時地就會觸動久遠的記憶。那些他以為早已遺忘的事情抖落了灰塵,面貌鮮活地呈現在他的眼前。
“以前,我跟燕副總是同學。”陸惜之突然開口,向周敏講起他從來沒有提起過的過去。
周敏看著他:“親愛的,我知道。我一直覺得很遺憾,你和燕臻的關係沒有延續下去。”
女強人首先想到的是可以利用的人脈,多年的老同學老朋友絕對比點頭之交用處廣得多。
陸惜之笑了笑,沒有回應她的話題,只是自顧自地回憶著。
“當年,我也想多結識一些有用的人,而不單單是跟在燕臻和陳湛的身後。燕臻就像這樣,匆匆地結束和他的朋友們的談話,仿佛生怕我認識了他的那些朋友。”
周敏輕呼了一聲:“惜之,那有點過分了。他怎麼能這樣呢?”
“是啊,我也是這樣想的。”陸惜之笑道,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叫來服務生開始點餐。
後來那些人都因為經濟問題,入獄的入獄,破產的破產。
燕臻應該是早就知道了,才會阻止他。
可是在那個當下,他只覺得受到了深深的侮辱。
林州主動想結識他,同樣被燕臻制止了,他應該也不知道燕臻為什麼要阻止他結識自己。
他果不其然不太高興,卻還是聽話地跟著燕臻走了。
一切都和他那個時候何其相似。他們都受著燕臻的施捨,只能聽從他的安排。
不知道燕臻有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又緣何再次找了一個出身貧困的男孩子?
林州氣呼呼地走在燕臻身邊,跟著他進了另一家餐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