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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燕臻點完菜,林州還沒消氣。
“幹嘛不讓我說話啊。”林州見他閒了下來,抱起手臂質問,“人家一進來你就換地方。你朋友肯定看出來了,以後你跟人相處的時候,多尷尬。”
燕臻剛才的確刻意又僵硬,放在平時他是不會如此失禮的,怎麼都有辦法把事情辦得圓滑。
可是對一個心裡有鬼的心虛的男人,又能有多高的要求?
“我只是突然想吃這家的菜了。”燕臻神情悠然地道,撒謊不打糙稿。
林州瞪了他一眼,摸著手指頭自己合計。
“哥你這樣可不好,這下陸先生知道了你故意避著他,還這麼不給面子。萬一以後有什麼合作項目沒有辦法好好合作了怎麼辦?陳湛說過陸先生很厲害的呢,這次他們合作的工程前景一片光明,哥你要被陳總比下去了。”
燕臻好笑地給他端了一杯飲料,把吸管塞到那張說個不停的紅潤潤的嘴唇中間。
“想得真遠。不是早就渴了嗎,喝你的飲料吧。”
林州吸了一口,頓時把方才的話題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恩,好喝!”
兩人吃完飯直接下班回家,燕臻難得早退了一回,和林州一起朝停車庫走去。
彎彎曲曲的汽車坡道很是寬敞,林州一路小跑,一邊跺腳呵手。
“好冷,車子在哪裡呢?還沒到嗎?”
燕臻走上前來,張開大衣把林州裹了進去。
“現在還冷嗎?”燕臻在他凍得發白的臉頰上摩挲了幾下。
“不冷了。”林州有點臉紅,縮著肩膀儘量躲在燕臻的懷裡。
其實還是挺冷的,大衣穿在身上很合身,當然裹不下兩個人,只有貼著燕臻的部位有點暖意,後面衣擺忽扇忽扇地反而更冷了。
不過這個時候誰在乎冷不冷?膩歪才是最重要的。
兩人一路動作彆扭地走到車前,燕臻拉開車門把林州塞進去。
林州在裡頭叫著:“快點,哥快上車!”
燕臻矮身坐進車裡,利落地發動車子駛了出去。
周敏捂著耳朵從一輛車子的後面轉了出來,呵著手對身旁的陸惜之笑道:“原來還有人跟你一樣早退呢。我今天還得加班,你們這些當老闆的,都是萬惡的資本家。”
陸惜之唇角動了動,露出一抹淺淡至極的笑意。
燕臻把林州裹在懷裡,為他取暖,那一幕仿佛留在了眼前。
他下意識地回想過往,想要比較一下,卻發現並沒有這樣的記憶。
他也許是錯了,林州和他並不完全相同。
林州並不完全是取代了他的位置,並非是他的影子。
燕臻帶著林州回到家裡,把林州塞到浴室里讓他去洗澡。
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這一次不是陌生的號碼,屏幕上跳動著的赫然是陸惜之三個字。
燕臻頓了一下,拿起手機走到落地窗前,接通了電話。
“燕臻,好久不見。”陸惜之笑著說道。
其實中午剛剛見過,前些天也總是偶遇,但是那些都算不上真正的見面。
對於他們來說,只是打個招呼客套兩句的相會,遠不是真正的相見。
燕臻低低地恩了一聲。
陸惜之沉默了片刻,才又笑著說道:“以前我還沒有回國的時候,我問過你,想不想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麼事情。現在,你還想知道嗎?”
燕臻看著高遠的天空,微微眯起雙眼。
“如果你想說,我洗耳恭聽。”
陸惜之突然就緊張起來,坐在書房裡,手指緊緊扣住了椅子的扶手。
回過神來之後他卻又露出一絲自嘲的笑意。
就算說出來,又能如何呢?他們終歸不可能回到過去。
他不會再回到燕臻身邊,做他身後的人。
可是,終歸留有遺憾。
陸惜之以為自己足夠冷靜,可是在這些天看過那個男孩和燕臻在一起的種種情形,他卻發現他遠沒有自己以為的那樣痛恨被人施捨的過去,他也並不憎惡被燕臻擋在身前的過去。
可是如果不恨,不厭,他那一年的果斷和決絕又是為了什麼?
他受到了燕臻父親的羞辱,他把那些錢全都還回去,還用最惡毒無情的語言拒絕燕臻。
如今他如願以償,事業有成,可以與他們平起平坐。可是為什麼他總是會忍不住回想那些曾經令他難堪至極的過去?
林州明明是和他一樣的人,為什麼他可以肆無忌憚地和燕臻在一起。他依附著燕臻,受他的施捨,受他的垂憐,像個小僕人一樣跟著燕臻的身後。他為什麼不覺得屈辱?
“那一年,其實,我不是故意對你那樣無情的……”
陸惜之聲音乾澀地開口。
電話那頭突然傳來一道歡快的聲音。
“哥,我洗完澡了!你快去洗吧,別凍著。”
燕臻應了一聲,對著話筒道:“改天再聊吧,我還有點事,先這樣。”
電話那頭很快傳來一陣忙音。
第五十五章
林州一邊擦著頭髮一邊走進客廳。
“哥你在打電話啊。”
他只是隨口一問,燕臻回答得卻十分鄭重。
“一個員工,有點工作上的問題,在公司找不到我,就打到手機上來了。”
林州漫不經心地哦了一聲,趕燕臻去洗澡。
燕臻走進浴室,吁了一口氣。
這種紙包不住火的感覺真是太讓人糾結了。
那些事不可能永遠瞞著林州,可是如果讓林州知道了他們的相遇居然是因為另一個人——至少表面上就是這樣,他會怎麼做?
他要是再跑了還怎麼哄得回來?
誰聽到當年的事都會認為他情深不悔尋死覓活,實在是飛機失事失蹤一年下落不明之類的事實太讓人印象深刻了,他連辯解都顯得那麼蒼白無力。
別人怎麼想無所謂,他不屑解釋什麼。要是林州也這樣認為,他就真是百口莫辯了。
燕二少洗了一個糾結的澡,出來的時候林州已經做好了晚飯,上桌等著他了。
燕臻走了過去,林州收起正戳著的手機,跑去盛飯。
燕臻進去幫忙,這麼一小會兒林州放在桌上的手機一直響個不停。
“在聊天?”
燕臻看了一眼。
林州眉頭微皺,勉強地點了點頭。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燕臻察覺他的神色有異。很少有事能讓林州這麼為難。
林州嘆了一口氣,卻只是搖了搖頭。
“沒事的,就是學校里有點事。”
燕臻挑了挑眉頭,沒有追問。
林州也有了想要瞞著他的秘密了。
接下來的幾天,林州明顯在收集求職招聘信息,網上紙質都有,挨個認真地比對閱讀。
燕臻注意了一下,發現他看的都是一些專業技術工人之類的工作。既需要特定的技術手藝,有著一定範圍的不可替代性,而且薪水不少。
短短半個學期下來,林州已經不像剛來S市時的小白,現在懂了不少。如果現在再拿什麼公益項目忽悠他進藍擎白拿工資,肯定是騙不了他了。
可是他看的那些工作,燕臻一看就心疼得眉頭都擰成深深的川字。
扎鋼筋工,木工,小餐館的廚師,等等,不一而足,有幾個職位還被林州鄭重地拿筆做了醒目的記號。
一看就是又累又苦的體力活。他有那麼缺錢麼?
林州沒有瞞著他找工作的事情,卻又沒有多做解釋。燕臻也不好逼問他,只能暫時先看著。
無論如何他不能讓林州去扎鋼筋或是做木匠大廚。
幾天之後林州在學校里上課的時候接到一個電話。
林州掛了電話,發了一個簡訊過去說正在上課,等下課他打回去,結果電話還是在不停地打進來。
林州無法,只能彎腰起身溜出教室,跑到走廊外頭才接起來。
剛一接通手機里就傳來一個大嗓門的聲音。
“州兒啊,怎麼這麼慢?!剛才咋還掛我電話呢。”
“二叔,我上課呢。”
電話那頭是他的二叔林東,早些時候他老爹就打電話說過,他二叔攜家帶口地到S市謀發展來了,聽說他和藍擎公司的領導關係很好,讓他多幫幫忙。
林東雖然是他二叔,年紀並不大,是個很會來事的人。
但是不管他天資聰明也好,頭腦靈活也好,高中都沒畢業的學歷水平是硬傷,林州也很頭疼能幫他找個什麼工作。
“你咋還上課呢?我都在藍擎大樓底下了。我的個乖乖,州兒你救了個財神爺啊,這一整棟樓都是那小子家的?”
林東還在讚嘆不停,林州已經驚得張圓了嘴巴。
“二叔你怎麼到藍擎去了,我在T大呢。”
“我知道你在T大,我又不去T大工作,我去你那兒幹什麼?我就在藍擎大樓底下等你了,州兒你早點過來啊。”說著還在嘖嘖有聲地讚嘆,“比電視裡的景還好看。這都是什麼店哪?州兒,你快點來,我先去逛逛,來了打我電話。”
說完不待林州應聲,就果斷地掛了電話。
林州十分無奈。
他知道二叔要來,這些天都在幫他看工作。
林東會木匠活,以前也在工地扎過鋼筋,做菜的手藝也不含糊,林州基本就朝這幾個方面尋找。
沒想到林東是衝著藍擎來的。心是挺大的,可他一個高中沒畢業的去藍擎純屬瞎湊熱鬧。
大家似乎都覺得他對燕臻恩比天高恩同再造,燕家和藍擎就該什麼都聽他的,滿足他的所有要求似的。林州倒不怕麻煩燕臻,但是他既不願意挾恩圖報,也覺得不勞而獲是十分不好的。
走後門什麼的可以得一時的方便,卻給日後帶來無盡隱患,總歸沒有自己腳踏實地地拼搏來得安心可靠。
他的二哥林成也求過他一陣子,林州沒有跟燕臻透露過什麼,但是二哥和二嬸這些日子都升職了。雖然升職了,升得又不算太高太快,他們夫妻倆本來就比其他人勤懇努力,二嬸又好學,一手技術十分過硬,升職似乎也是理所應當的。
二哥卻堅持認為是燕臻給的好處,林州問過燕臻,燕臻的說法是那是他們應得的,林州想想覺得很有道理,就不再糾纏那個問題。
現在又來了一個林東,他這個二叔可比二哥難纏得多。
林州擔心二叔,剛下課就跑出校門乘上公交車往藍擎廣場趕路,路上就開始給林東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