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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地方太高檔,以前他可以毫不在乎地跟著燕臻過豪奢的生活,因為他把燕臻當成自己的人,可是現在,他分明跟這裡格格不入,他又怎麼會不知道。
燕臻的身影停住,林州下意識地後退兩步,看著燕臻有些壓抑的高大背影。
他似乎運了運氣才轉回身來,唇角彎了彎,笑容十分溫和。
“你不是託付別人照顧你同學了?我有事要和你談,你連吃頓飯的時間也不願意給我了?”
“沒有,沒有。”林州嘴比腦子快,連連否認。
他對燕臻沒有什麼惡感,即便燕臻不接受他的示愛。
他可以理解,失憶也不是人為能控制得了的,他當然不會怨恨燕臻。
現在對燕臻到底是什麼感覺,他自己也分辨不清,還喜歡嗎?應該是喜歡的,至少他看到燕臻的時候心跳總是很快。但是因為燕臻和林旗的那點糾結身份,他面對燕臻實在無法做到若無其事。
燕臻一直擺出報恩的架式,可是在他眼裡,這個男人可是跟他做過那麼多次親密無間的事,身體交纏極盡纏綿,他看到燕臻的臉就勉不了想起那些顛狂曖昧的日日夜夜。這讓他怎麼跟燕臻淡定相處?簡直尷尬極了。
燕臻已經不由分說拉起他的手,帶他走進了那曲徑通幽的大門。
林州無奈,只能跟著他。
燕臻什麼時候才能理解他的處境?
第二十七章
二人正往裡走時,迎面走出來一群人,打頭那個一腦袋紅毛十分顯眼,林州一眼就看見他,對方也正瞪著眼睛瞅他,一看就知道肚子裡沒轉什麼好主意。
又碰上陳湛,還是在這種情形下,林州突然有些無地自容。
以前他當然不會,以前他當自己和燕臻是“夫妻”。
夫妻是什麼?當燕臻是那個一無所有,甚至連名字、身份和過去都遺失的林旗時,他救他的性命,用自己僅存的幾萬塊積蓄帶他看病,靠著菲薄的賣糧食和果子的收入給林旗一個棲身之地,和他在那間窄小卻溫暖的土屋裡熱烈相擁,獻出自己的所有。
當燕臻搖身一變,成了富貴已極,高不可攀的燕家二公子,他就算被他的朋友誤會貪圖富貴,別有用心,被他們挖苦諷刺,他依然可以理直氣壯地留在燕臻身邊,毫無保留地釋放熱烈的情意。
他沒有說過“無論貧窮或者富貴”的誓言,他也沒有這樣的概念,但是喜歡一個人不正是如此麼?不然什麼才叫做相愛呢?
夫妻本是一體,陳湛又算什麼?他當然不會把他放在眼裡。除了燕臻以外的所有人,都沒有權利對他們說三道四。
可是最終,卻是燕臻明明白白地把他推開了。他現在已經沒有資格再享受燕臻贈予他的那些奢華生活。
林州一面慶幸自己今天穿的是軍訓的制服,沒有穿燕臻買給他的衣裳,一面有些緊張地捏了捏兜里的手機。
那是也燕臻買給他的,這些天用得挺好的,但是現在竟然有點心虛。
燕臻買給他的衣裳,手機,電腦他都帶到了學校,並沒有清高地丟在燕臻家裡。
林州不知道燕臻是怎麼想的,會不會也覺得他貪財?他偶爾會思量一下這個問題,思量不出個結果也就放在一邊,不去困擾自己。
他只是覺得沒有必要弄得好像跟燕臻反目成仇了似的。把那些東西都退回去,可不就是表明劃清界限再不往來了?
儘管他對燕臻的身價沒概念,他也知道那些在他看來很昂貴的東西在燕臻眼裡大概不值一提,但是一旦退回去就是打了燕臻的臉。不過是那天晚上沒談攏,燕臻不願意跟他談戀愛而已,林州並不怨恨他,也不矯情燕臻送他的那些東西。
可是不矯情歸不矯情,面對這個一直對他冷嘲熱諷的陳湛,他還是心虛不已。
陳湛那雙閱盡繁花的眼睛早已經煉就火眼金睛,林州那點淺顯的道行在他眼中根本不值一提,他的心虛無所遁形。
陳湛見慣了這個土包子理直氣壯的模樣,他這副神情還怪稀奇的,噓了聲口哨迎上前來。
“呦,燕總來了,您這扶貧項目還沒結束啊?什麼時候是個頭兒啊?”陳湛嘴裡跟燕臻打招呼,眼睛卻一直似笑非笑地看著林州。
林州一直往燕臻身後躲,他還勾著頭地看,真是不留一點情面。
狗嘴裡吐不出象牙。林州心裡恨恨,卻沒有底氣像以前那樣跟他針鋒相對。
“陳少,你上次說的就是這位?”
“看上去很普通啊……”
“二少的眼光……”
“勝在氣質淳樸……”
低聲的議論喁喁響起,林州那雙優秀的獵人的耳朵把那些帶著獵奇和興味的話語一字不落地聽進了耳里。
臉上瞬間火辣辣地。他本來就不想進來,現在被陳湛和他的朋友這樣嘲諷,他更加呆不住了。
他不知道陳湛跟他的那些朋友是怎麼說他的,想也不會是什麼好話。
“我想起來我還有點事,臻、臻哥,我得先回學校一趟,我先走了!”林州把手猛地一抽,燕臻拉都拉不住。他低頭紅著臉說完拙劣的藉口,轉身就朝外走。
“林州,回來!”燕臻好不容易連哄帶逼地把林州帶出來,被陳湛一句話就給趕走了,他再好的養氣功夫也優雅不下去了。
燕臻緊趕了兩步拉住林州,林州對他的抗拒卻前所未有的劇烈起來。
之前林州也不跟他親近,但是態度多少還有些猶豫,不然也不會對他的強硬要求半推半就。可是現在林州明顯用了上全力,燕臻根本拉不住他。
最後林州一手捏著他手腕上的脈門,燕臻一時無法用力,就這樣被他甩開了。
林州臉紅到了脖子根上,咬唇看了他一眼。那雙清澈的眼睛當中透露出來的是從未出現過的複雜神色,陌生又決絕,看得燕臻心底一驚,腳步就頓住了,眼睜睜地看著林州幾乎是奪路而逃。
他向來知道林州是個有主意的人,林州已然對他抗拒到底,他再追林州只會跑得更快,離他更遠。
他從未像了解林州一樣了解任何一個人。此時他卻希望他不那麼了解林州,那樣至少他還會有追出去的勇氣。
一股巨大的無力感如cháo水一般湧上,將他從頭包裹到腳。燕臻有些頹然地倚在古色古香的門框邊上,怔怔地看著外面的雨簾,林州的身影已經越來越遠,一眼也沒有往回看。
他居然還沒忘記給自己撐傘。燕臻有些放心,有些好笑,又有些自嘲。
他希望什麼呢?希望林州像個失戀失意的人一樣沖入大雨,任由雨水沖刷他傷心的眼淚?林州分明灑脫得不像話,現在看來他才比較像那個失戀失意的人。
真是可笑,話是他說的,事是他做的,林州說走就走毫不糾纏,他反倒被絆住了腳。這算不算犯賤?
燕臻站在門邊,一直看著林州的背影消失在傾盆大雨里,雙腳一步也沒有邁出去。
陳湛走到他身後,有些好奇地跟他一同看著外面。
“你們倆鬧什麼呢?那土包子什麼時候這麼矜持了?”他以前不是挺伶牙俐齒的嗎?他都做好準備被他罵回來了,怎麼一句話就把他氣跑了?這不是他的風格啊。
說起來有點犯賤,他當著娛樂公司的大boss,什麼型什麼款沒見過?每次見面都要針對林州,明知道他不是那種任人欺負不還手的包子,還是忍不住嘴賤撩他,不是犯賤是什麼?
他這也算為朋友兩肋插刀了,陳總覺得自己還是很有義氣的。
客觀來說土包子長得不錯,陳總以他遍歷花叢的經驗來品評一下,從長相上至少可以給個良。就是土,對於愛美成痴的陳總來說,土就是原罪!他還土出了自己的特色,讓他每次一眼就能看到他那張拉得老長的小臉,連燕臻都得往後排。他一看他他就瞪回來,讓他想忽視都忽視不了。
陳湛還在勾著脖子往外面看,嘖嘖說道:“怎麼就跑了?這大雨的天兒……”
話音未落,一隻拳頭已經搗到了眼眶上。
陳湛一時不察,大叫一聲撲倒在一旁的門框上。
“燕臻,你他媽發什麼瘋?!”陳湛捂著眼眶氣極敗壞地看向動手的原凶。
燕臻面沉如水,眉宇間隱現厲色,扯開領帶擼起袖子,哪還有一絲沉穩又內斂的精英模樣。
“陳湛!你他媽能不能不要多管閒事?!”燕臻站在陳湛面前,滿臉的戾氣,一副隨手會再出手的暴躁模樣。陳湛那一幫狐朋狗友哪敢看這種熱鬧,不管真心假意,連忙上前勸阻。
燕臻根本看也懶得看他們一眼,推開兩個擋路的,只是瞪著陳湛:“他礙著你什麼事了?!你他媽非跟他過不去!欺負一個小孩子你很有臉是吧?!我告訴你我受夠了!你以後再這樣,別怪我翻臉!”
陳湛的火氣也上來了。
他這都是為了誰?!他為的是他陳湛自己嗎?!燕臻自己弄出來的爛攤子,他在裡頭兩面不是人,他圖的是個屁啊!
“好,好,燕臻,你有種!你厲害!我陳湛再管你那些破事兒,我他媽跟你姓!”陳湛也推開擋在前面勸架的幾個人,一把揪住燕臻的衣領,“你受夠了?啊,你還受夠了?!我告訴你,我他媽才受夠你了!我早看你那副道貌岸然的裝逼樣不順眼了!”說完也是一拳搗了過去。
兩個跺跺腳都能讓S市震三震的大少爺就這樣在人家店門口鬥起毆來。好在這裡也是閒人免近的特權場所,連狗仔都跟不過來,不然用不了兩分鐘就可以震動全網絡了。
這兩位大爺就這麼打起來了,在場的狐朋狗友傻了眼,面面相覷,有反應快的馬上就衝進戰局,情願用自己的肉體來擋大少爺們的拳頭。
他們倒不是很忌憚燕臻,燕臻向來不是仗勢欺人的主,就算看不上他們頂多把他們當個屁放了。可那陳湛可不是什麼好人。
要是到最後他跟燕臻兩個都掛了彩,其他人反倒光鮮亮麗地站在一旁,他才不會記得他們拉過架勸過罵,他只會當你們都是幸災樂禍看熱鬧的。
他和燕臻是打小的朋友,誰都知道他倆的關係有多好。兩口子過日子還有磕磕絆絆,人家打過一場還是朋友。他是不可能把燕二少怎麼樣的,但是要拿捏他們這群巴望著他討口飯吃的小蝦米還不是易如反掌?!
別懷疑陳大少的人品,以他的卑鄙無恥他是絕對能幹得出這種遷怒出氣的事的。
為了飯碗著想,破個相又算得了什麼?!
一時間人家高雅靜致曲徑通幽的迎賓小院頃刻變成了一團混戰的群歐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