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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夕陽下,向前方蜿蜒曲伸的鐵軌旁邊,一人一狗被拉出兩道長長的背影,背著旅行包的少年還在時不時的大黃狗說著話,偶爾能得到「汪汪」的兩聲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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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月後,風塵僕僕的秦風來到了距離津天市三十公里外的一處貨場。
津天市貨站是京津往各地的最大一個火車中轉貨場,每天都有上百輛貨車在這裡進行調配更換車頭後,開往全國各地。
「津天,不知道能不能得到妹妹的消息。」
沿著鐵軌一路走來的秦風,此時的形象又回到了四五年前,身上的衣服雖然沒有那麼破舊,但卻變得髒兮兮的,就連背後的旅行包也布滿了灰塵。
秦風那張年輕的臉上寫滿了疲憊,往日看上去有些細軟的鬍鬚,也變得又黑又硬,讓他的年齡像是憑空大了好幾歲。
那列貨車從倉州出發,但先是拐入到了泉城,從泉城又返回津天,線路十分的複雜,也讓秦風多走了好多路。
用雙腳丈量了數百公里,秦風沿途沒有放過任何一個列車停車點和有人跡的地方,但讓他失望的是,還是沒有得到任何妹妹的消息。
「大黃,吃東西了……」
秦風坐在了路軌旁的一個石階上,從背包里拿出了一個塑膠袋,裡面有五六個饅頭和兩斤熟牛肉,他進監獄的這幾年,大黃的嘴卻是被劉家給養叼了,每頓是無肉不歡。
在三個饅頭裡夾了牛肉餵給大黃之後,秦風狼吞虎咽的吃掉了剩下的兩個,他現在也正是長身體的時候,自然不會虧待自個兒。
拿出了個搪瓷缸子,秦風把水壺裡的最後一點水倒給了大黃,自己站起身左右看了看,像這樣的貨場兩旁,一般都會有些小工廠或者是商店的。
「大黃,別亂跑!」
摸了摸正在喝水的大黃,秦風往數十米外的一個大院走去,不過他剛一轉身,大黃就用嘴叼起了缸子跟在了他的身後。
「有人嗎?」來到門房前,秦風大聲喊了一句,他記得自己幾年前也來過這個貨場,不過那時這家工廠似乎關著門的。
「誰啊?」
隨著話聲,門房走出一個六十多歲的老頭,看了一眼門外的秦風,眉頭頓時皺了起來,沒好氣的說道:「要飯的趕緊走,白長這麼大個子了,干點什麼不能吃飽飯啊?」
在八九十年代,曾經出過一支有名的隊伍,那就是「盲流」,詞面解釋是從農村中盲目流入城市的人。
盲流最早要追溯到五十年代末的那場全國性饑荒的時候,當時幾乎所有的非城鎮戶口的人,都曾經有過要飯的經歷。
到了後來,任何沒有城鎮戶口的人都被列入到了這個行列里,而一些乞討要飯的人,正是盲流大軍中的主力,因為他們的流動性,正符合了盲流的特性。
筆者對這類人群沒有任何的歧視,但不可否認的是,這種流動性催生了許多罪惡的發生,小偷小摸就不說了,很多惡性傷人案件,也都發生在這個群體之間。
所以到了九十年代末期的時候,很多人只要看到那些拾破爛的流浪漢,就會下意識的進行一些防範。
這個小工廠前段時間就丟失了一些鋼材,所以看門的老頭自然對秦風就沒什麼好臉色了,沒拿掃把趕人已經不錯了。
「大爺,我不是要飯的。」
雖然帶著妹妹最初曾經要過一段時間的飯,但秦風並不認可這個說法,很認真的糾正了老頭的稱呼後,秦風拿出了包煙,給老頭敬上一根,開口說道:「大爺,我真不是要飯的,路過您這,想討口水喝。」
「哎呦,紅塔山啊?從哪兒偷來的啊?」
見到秦風手中的香菸,看門老頭愣了一下,不過隨之就滿臉怒氣,伸手抄起了門口的大掃把,那架勢像是真要打人了。
「汪……」
老頭剛揮起掃把,大黃冷不防的從秦風身後竄了出來,一口咬在了掃把上,嚇得老頭連忙扔下掃把,往後退了好幾步。
「大黃,回來。」
秦風喚了一聲大黃,隨手將那包紅塔山扔了過去,苦笑著說道:「大爺,我的不是要飯的,不給口水喝就算了,我能問您點事兒嗎?」
「小子,不是要飯的穿成這樣幹什麼?」
九七年這會,一包紅塔山也要賣到九塊錢的,而老頭一個月看門的工資不過就200多,平時抽的都是幾毛錢一包的大前門。
眼見秦風毫不猶豫的就將一整包煙扔了過來,再加上秦風那一口的津天口音,老頭到是有幾分信了秦風的話了。
「大爺,我從倉州一路走過來,這身上能幹淨嗎?」
秦風將剛才拿在手上的那根煙塞在了老頭的手裡,然後掏出了個一次性打火機,幫老頭點著了火,說道:「大爺,先給口水喝吧,這天氣熱死個人……」
從進入九十年代,這夏天來的就是一年比一年早。
此刻不過五月,太陽就已經毒辣的很,尤其是在鐵軌旁的石子地上走路,那地面都能蒸騰出一股熱氣來,吃了熟牛肉夾饃後,秦風更是喉嚨嗓子直冒煙。
「好,你進屋來吧,那狗別讓進來了,你看髒成什麼樣了?」
老頭很享受秦風這種全方位的服務,美美的抽了一口香菸後,臉色也緩和了許多,接著說道:「那邊有蓄水池子,刷車用的,回頭給你的狗洗洗,這味道大的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