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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元音還是暗自下決心:“過幾天我一定要學會做飯,煲湯,給你吃的好點補一補。”要把他當一個寶寶一樣養著,吃好的喝好的,多長點肉。
宋熠暗自笑著,牽著她的手來到床上,這個女孩子自己的生活還一塌糊塗呢。
她說:“我會好好照顧你的。你不要不開心了。”
宋熠笑,夜深人靜借著燈光,仔仔細細地看她纖細柔軟的手指,指甲蓋是粉色的,每一個上面都有小月牙。“你在保證什麼呢?”
“你是不是不高興了?我想要你開心點。”她實話實說。
宋熠說:“我沒有生氣。但總會碰到點兒不如意的事,比如現在,只能躺在這裡當個廢人。平常這個時候是在值夜或者補覺。”當一個廢人躺著,對宋熠來說,太浪費時間了。作為一個醫生,他當然會累,大部分時間也會想,要是能給他十天半個月休息就好了,哪怕不出門只是在家裡睡覺看書。
但無原無故地被殃及,這樣的理由,實在令人氣餒。
“好了,別多想,去睡吧。”當晚宋熠實在沒力氣趕她走,蓋上被子,吃力地趴在床上睡了,臨睡前叮囑她記得跟護士多要一床被子,不要凍感冒。
元音是第二天才知道宋熠失落的原因。
斷臂男子的家屬起訴了醫院,院裡的領導焦頭爛額地處理事件,據說是有意讓老楚提前退休,為了避免麻煩。
老楚本人也是喪,他發誓自己這輩子沒幹過什麼壞事,不說自己有大愛,但醫者仁心,從醫三十年,救了數不清的患者,臨退休惹上這種事,他徹底灰了心,,也涼了心。
出事以後,他來宋熠的病房,聊起這事兒,抱歉地說:“連累你了。”
宋熠搖頭,“不提這個。你處理好自己的事情。”
老楚說:“對於病人我盡力了,問心無愧。但著實是累。這麼大年紀,一身職業病,家裡也缺人帶孩子。我也和你阿姨商量了,這件事過去,我們就去帶小孫子。”他喃喃自語:“真的干不動了。”
宋熠情緒低落,這是一個職業者最難接受的下場,甚至不能稱之為結局。
知道多說無益,能安慰到楚大夫的只有調查真相。
就看他是否有耐心等待了。
聰明如宋熠,在醫院呆的久了,早已看破其中各種規律以及人心叵測,這個官司打起來很棘手,像老太太的裹腳布,又長又臭。而在老楚退休之前就結束,幾乎是不可能了。
也就是說,老楚一起在這糾紛中度過他職業生涯最後幾個月了。
為什麼會背罵名呢?
因為斷臂男子的家人利用自己是弱勢群體,找了人把公司和醫院一起黑了,這才凸顯他的悲劇性。塑造艱難討生活的老父親的形象。
引起大眾更多的討論。
個體的悲劇,著實是個好東西。因為是大眾樂意看到和討論的,也便於自己“伸張正義”
當然,是用鍵盤來伸張正義。
宋熠住院的一周,接受到的只有同事的任務交接——他被耽誤了很多工作。還有醫院行政處的慰問。
從來沒有任何人說起這件事情的處理辦法。
副院長管著行政處,好幾次與宋熠通話,說起醫院現在的處境尷尬,但有關部門也在積極的調查取證。
患者家屬已經起訴了醫院。
宋熠沒聽得下去,藉口說自己累了,便掛了電話。
他是一個好的醫生,但不是佛祖,不能無條件的原諒。
悲傷成這樣,也會涼了心。
元音看他心裡難受,連拿水杯的動作幅度都變小了。
宋熠已經可以隨意的下床走動,他無所事事,還未康復,煩悶地在房間裡走著。
下午的時候,進來了一個女孩子,在護士長的陪同下。
女孩子一開始帶著口罩,元音都沒認出來,差點以為是宋熠哪裡欠的情債呢,因為女孩子一進門眼睛就哭得紅腫不堪。
她奇怪地看向宋熠,後者以同樣的看傻瓜的眼神滅了她的念頭。
女孩兒見到宋熠被人,還穿著病號服,哭的更凶了,哽咽說:“宋醫生,你好點了嗎?”
元音想起來了,是那天的哪位小護士。聽說是剛從衛校畢業沒多久,也就二十出頭。職業生涯不長,因為出了這件事,家裡人堅決反對她再當護士,目前已經遞交了辭職申請。
找個什麼工作不比當護士好啊,累死累活的,一個月才三千多塊錢。
宋熠坐在床上,輕搖頭,反而關心問:“牙齒補了嗎?”
那天她的牙被打掉了。
小女孩兒點頭,已經做了烤瓷牙,但是吃東西還是要注意。
護士長的手放在她後背上,拍著,安慰道:“不是好點了嗎?不要再哭啦。你看,宋醫生這不是沒事嗎?”
女孩子不太確認。
宋熠也笑著說,“可以下床走了,再過兩周,正常工作沒問題。”
女孩兒問:“那您的手,沒有問題吧?”外科醫生最怕傷到手了,那雙平常的手,可是掌握了多少人的生死。
“沒事,不要擔心。”他依舊和煦的說著,臉上帶著安慰孩子的笑。
女孩子聽到便放心了,這才想起自己來的目的是來道謝的:“謝謝你那天救我,要不是你,我可能都死掉了。”說完她自己也覺得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