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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想掏心挖肺地對她好,可她已經不想要了。
「後來,秦氏拿下了我老家村子所在地的拆遷改建項目,秦先生是主要負責人。拆遷並不順利,因為賠償的問題總也談不攏。那時沒人知道我和秦先生的關係,我也不知道這項目是秦先生負責的……」蘇黎歌說著覺得有些冷,將褪到胸前的衣服抱緊,背上卻忽然有東西蓋來。
秦揚風將床頭的薄被打開披到她背上。她瘦了許多,背上的蝴蝶骨很明顯,他不經意間撫過,硌得他心疼。
秦氏的那個拆遷項目,是他們間最後的矛盾。
她回家,遇到他們進村里談賠償。賠償沒談攏,他們被人堵在祠堂前,她不明就裡的湊近來,與他站在了對立面上。
那時他們的關係已經到了冰點,他對她的信任已岌岌可危,那件事是壓垮他信任的最後一根稻草。
「這個改建項目的重要文件失竊,落到村里人手中,秦先生不得不向他們妥協,拆遷賠償比原定計劃高了幾倍不說,這項目的計劃還被他們的競爭對手知道,導致他們損失慘重,秦氏股票接連跌停。」蘇黎歌的情緒漸漸平靜,出口的話也越來越冷。
秦揚風攥起了拳手。
那時候他年輕氣盛,秦氏唐宇國際在他手上受挫嚴重,他壓力大得喘不過氣。
而那份文件,是從她弟弟手上流出去的。
信任被徹底打碎,他無法再相信她,甚至陰暗地覺得她與他在一起,圖的就是這些利益。
「我告訴秦先生說我根本不知道這件事,他沒聽我的解釋,甩了張離婚協議書給我就消失了。我找了他很久都沒找到他……」蘇黎歌又想到自己在s城最後的那段日子,每天都在馬路上漫無目的的走著,尋找著,直到有一天她暈在路上,被人送進醫院。
「後來呢?」他問道。
她一直都在用第三人稱指代秦揚風,就好像在對著一個與自己毫不相關的人說著遙遠的故事。
那口吻,帶著劃清界限的淡漠,刀刃般剜著秦揚風的心。
「後來……後來我和父母徹底斷絕關係。你知道為什麼嗎?因為我弟告訴我,我父母早就知道我和秦先生的關係,他們也找過秦先生想要點好處,可惜被拒絕了,他們惱羞成怒,唆使我那單純的弟弟到我的住處,盜走了那份文件。」她聳聳肩,將背上的薄被抖落,雙臂一展,把t恤重新穿上。
故事已經到了尾聲,沒什麼好再說的了。
信不信那是秦揚風的事,當初他不願意聽她的解釋,四年後她說這番話也不是為了求他信任。她要自己在他面前,堂堂正正。
她一個人什麼都沒帶,孤身去了另一座城市,遇到杜清凡,開始另外一段故事。人生百態,愛情不過其中之一。擁有是幸福,沒有是缺憾,人生這麼多缺憾,這並不是最讓人痛苦的事。
秦揚風和她的過去,就像她背上的這道傷痕,這些傷痕讓她成長,她不會拋棄,卻也不想回頭。
「我和他要走的,註定是兩條截然不同的路。他要一個能幫他、扶持他的妻子,可惜我不是。我只想要過蘇黎歌的日子,做自己想做的事。當個記者,去很多地方,看很多事,我不想再為任何一個人停留。我和他並不合適,徒有愛情而已。」蘇黎歌踢開薄被,轉過身,眼眸晶亮地看他,「你說對嗎?秦揚風。」
他深深吸了口氣。
她說了所有的過去,唯獨漏了一個人。
「黎歌,那麼……我們的孩子呢?你為什麼不提他?」他平靜開口。
既然說了,那就說個清楚明白吧。
他真的很想知道,她為什麼捨棄了那個孩子,是因為恨他?恨到不願意留下這個孩子嗎?
蘇黎歌倏地一僵,眼神出現了幾秒的空洞。
眼前似乎還有鋪滿整張床單的殷紅血色,耳邊還迴蕩著醫生冰冷的宣告。
那個孩子保不住啊……她花了多少力氣,在心裡求了多少次神佛,都沒能留下他。
為什麼不提?
因為每提一次,就是撕心裂肺的痛。被他遺忘的孩子,她連保護的力量都沒有。
「秦揚風,永遠別跟我提那個孩子。否則,我會恨你,會恨到連你最後一絲好都不再懷念。」
黑夜漫漫,無人再語。
天明來臨前,黑暗肆虐。
……
蘇黎歌不知道自己昨晚如何睡去的,她只記得昨夜的自己像個失控的精神病人。
睜開酸澀的眼睛時,房間裡又是一片明亮。眼皮腫脹沉重,太陽穴刺疼,她揉著眼睛坐起來,覺得四肢都酸疼難當。
身體疲倦到了極點,夢中人卻還在沒有盡頭的黑暗裡奔跑,她這一夜睡得格外難受,精神也跟著萎靡不振。
定定神,她聽到窗口處有翻動書頁的聲音,轉眼望去,秦揚風正背對著她埋頭看斗柜上散放的資料。
「秦揚風?」蘇黎歌試探地叫了一聲。
她依稀記得昨晚她發泄痛快了埋頭躺倒就睡,沒理會過秦揚風,他幾時睡的,又是如何睡的,她毫無印象。她最後那句話說完後,他就陷入了沉默之中,似乎再也沒開口說過話。
昨晚她只顧自己發泄得痛快,不管不顧得說了許多,也不知道有沒有哪句話傷到他。人一旦衝動起來,出口的話總是傷人。
他們還要互相面對,這情況很是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