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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先生身子猛地墜下,跌坐在門檻上:“真……真的麼。”
“但是最側邊,有四五個鴿子蛋大的玻璃種。”白溪抬起頭來,平靜地看著他:“玻璃種呢。”
方先生愣了愣,整個人都進入大腦放空的狀態:“你……你說什麼?”
旁邊兩個夥計都站不住了,彼此看了對方半天說不出話來。
“玻璃種。”白溪平靜道。
“鴿……鴿子蛋大?”方先生已經語無倫次了:“真的鴿子蛋大?”
白溪點了點頭,再看方先生時,他已經老淚縱橫。
“玻璃種很值錢麼?”一旁看著的鄭璞有些不解道。
“七彩雲南聽說過吧?西城區那兒有個展廳,裡頭擱著那楊麗萍戴過的翡翠項鍊,”旁邊一夥計忍不住開口道:“那就是正宗的玻璃種,標的可是無價。”
“無價?無價是多少……”鄭璞皺眉道:“好幾千萬?”
“差不多過億了。”白溪淡淡道。
“來……來剖。”方老頭子擦了把眼淚,顫巍巍的指了指那台機子。
兩個夥計應了一聲,捲起袖子開始幹活:“一點點剖?”
白溪蹲下來,伸手從左到右撫過石頭:“這條水平面以上,都不要。”
兩夥計也是聽話的人,當即就開始剖。隨著機器刺耳聲音的迸發,鄭璞看著白色的雜質一點點的露出來。
大半塊的雜料被卸下,剩下大半塊的未知。
“從這兒……到這,左半邊,不要。”白溪伸手比了條線,簡短道。
又是大半塊的雜料。
夥計這次不敢怠慢,小心的又標記了次,確認了以後動了手。
剖面一點點增加,一側漸漸露了出來。
濁白色的皮里,有著溫潤的翠色,透著隱隱的光澤。
方老頭在旁邊盯著,見到那翠色,登時嘆了出來:“值啦……都值啦。”
他趴坐在那石料旁邊,身體不止的顫抖,臉上卻是一臉的頹然。
“值啦……都值啦。”
回去的路上,開著車的鄭璞看著又在舔甜筒的白溪,想開口問句什麼,又把話憋了回去。
紅燈亮了,車停下來。
白溪慢條斯理的舔著:“問吧。”
鄭璞半側著身子,皺著眉看她:“最後一次機會……是什麼意思?”
白溪看著他滿臉的糾結,半是懷念道:“當年我饞癮犯了,躺在天橋下裝無家可歸的孤女。”
“他還是民國里讀師範的學生,見了我三次,請了我三次飯。”
“我什麼都想吃,他囊中羞澀卻什麼都肯給我買。”
“臨走遊歷之前,我顯了原形,告訴他這輩子我幫他三次。”
“第一次他青年意氣,我幫他看了內考的題目,助他拿了高官。”
“第二次他歲至中年,我為他看了妻兒的真心,讓他躲開殺身奪舍的禍事。”
“第三次他半身黃土,我給他看了三塊翡石,送他暮年無憂。”
紅燈亮了,車子再一次發動。
鄭璞心不在焉的看著路況,低聲道:“你不像鬼,你像神。”
“神鬼自在人心。”白溪平靜道:“並無區別。”
鄭璞想到什麼,突然愣道:“那我……是否也有這三次機會?”
只聽見白溪笑了起來:“自是當然。”
鄭璞看著遠方亮起的路燈,不再吭聲。
幾十年後,容貌如故的她會不會也領著個怯生生的大男孩,讓他喚早已老朽的自己一聲鄭先生。
第八章 動物園與山海經
之後的幾天裡,白溪老老實實地跟著鄭璞從朝陽區躥到海淀區,海淀區躥到朝陽區,從醫科院到生科院反覆折騰。
x光和電擊輪流著來,與她相接觸的人被降到最少,儘可能的封鎖了消息。
在這過程中,總有幾個人會在操作的過程中悄悄的問她能通靈嗎,人死了以後會怎樣,白溪一般都眨眨眼睛,不做回應。
研究進行的並不順利,幾個老醫生觸診結果都相差很大,一如那天解剖大腦一樣,他們感知的都是自己的身體。
鄭璞對此很平靜,畢竟這種亡靈大概是現代真實科學接觸的唯一一例,研究手法什麼的都要慢慢來,不急著一天就能得出什麼結果。
但是被捆在電擊椅上確實不是什麼愉快的體驗,出於人道主義的考慮,他在周末回家的時候問了問有什麼能補償下她的。
“哈?”白溪愣了下:“出去玩唄。”
於是兩個人愉快的決定去動物園逛一天。
臨出發的晚上,白溪從冰箱裡取了條不知名的腿丟給兩隻嘲風,趴在沙發上看著它們興奮的撕扯。
“……這是什麼?”鄭璞辨認了半天還是沒有看出來:“你往我家冰箱裡丟了什麼?”
“一隻老龜的腿……”白溪艱難道:“但是零食好像滿足不了它們……”
鄭璞蹲在旁邊看著它們三下五除二的把這條腿撕扯乾淨,不由得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小崽子牙口真厲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