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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妄到的時候陳想正在往一個小年輕高挺的鼻子上扎眼兒,挺粗一根針,泛著寒光,旁邊垃圾桶里扔得全是染了血的酒精棉,陳想戴了個黑口罩垂著頭幹活,神情專注,聲音很冷酷:“疼就說。”
哪還有半點兒半個小時前皮了吧唧的樣子。
陳妄進屋,回手關上門,人剛一進來,腳邊兒就被一隻毛球圍住了。
陳妄垂頭。
那貓仰頭看著他,“喵”了一聲。
陳妄蹲下,抬手,指尖輕輕撓了撓它的下巴。
那貓舒服地呼嚕嚕的一會兒,尾巴掃掃,扭頭慢悠悠地走了。
陳妄走到門口沙發前坐下,長腿往前一伸,靠進沙發里,閉目養神。
他連著快一個禮拜沒怎麼睡,昨晚又被一小瘋子一通折騰,再能熬的人也有熬不住的時候。
腦子裡有點昏昏沉沉,陳妄閉著眼,不知道過了多久,半睡半醒隱約聽見叮鈴鈴一聲,緊接著是門被推開的細微聲響。
陳妄“唰”地睜開眼,側頭看過去。
孟嬰寧站在門口,大半個身子還露在門外,只一顆腦袋順著探進來,正鬼鬼祟祟、偷偷摸摸地往裡看。
陳妄有些詫異,嗓子惺忪沙啞:“你怎麼在這兒?”
視線一和他對上,孟嬰寧慌亂撇開眼,頓了幾秒,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推開門進來:“我怎麼不能在這?”
陳想聽見聲音,終於轉過頭來,聲音在口罩後有點悶,隔著屏風問:“有預約嗎?”
這會兒扎鼻環的那個小伙子已經走了,她換了個客戶,正拿著紋身機給人紋身。
“我……”孟嬰寧乾巴巴地說,“沒有。”
陳妄看著她,人還帶著點兒剛睡醒時的懶:“你幹什麼來了。”
孟嬰寧心裡咯噔一下。
孟嬰寧心道完了。
只問了陸之州陳妄在哪兒,忘了問這地兒是個什麼地兒了。
她根本不知道這個店到底是干點兒啥的,門口掛著的也就一黑漆漆的牌子,也沒寫。
非常有性格的一個地方。
孟嬰寧不動聲色看了一圈兒整個店的裝修,很工業風的小二層樓,門口一塊休息區,放著沙發和茶几,裡面幾把看起來很舒服的椅子。
和林靜年之前經常去的那家高級美髮沙龍長得差不多。
再裡面被隔斷半擋著,看不太清楚。
就只能聽見嗡嗡的機器聲。
像是給男人剃寸頭用的那個推子的嗡嗡聲。
孟嬰寧不太確定,清了清嗓子,試探性開口:“我想……剪個劉海兒?”
“……”
隔斷後,裡面嗡嗡的聲音頓時就停了。
陳妄也跟著沉默了幾秒,看著她,平靜地點點頭:“你想剪個什麼樣的。”
孟嬰寧心下一喜,覺得自己蒙對了。
她瞬間就自信了。
“不知道呢,”孟嬰寧慢條斯理地說,“把你們這兒最貴的tony老師叫來,我要跟他研究一下。”
第十七章
陳妄直直看了她幾秒,人往後一靠,倚進沙發里開始笑。
孟嬰寧被他笑得心裡發毛,有些虛:“你笑什麼?”
“沒什麼,”陳妄抬手,指指裡面隔斷後的陳想,“tony現在挺忙,你等會兒?”
孟嬰寧猶豫了下,走到沙發旁邊坐下。
她原本是想直接給陳妄打電話的,號碼都摁出來了,臨要撥,又有些退縮。
她覺得要麼迂迴一點兒,委婉一些。
直接找他劈頭蓋臉上去就問,目的性太強,不太合適。
還是自然一點兒,旁敲側擊著套套話比較好?
孟嬰寧轉念,先給陸之州打了個電話,打聽到了陳妄來了這麼個不知道幹什麼的地方,當即二話不說洗漱換衣服出門。
帝都住了二十來年,這邊兒倒是真沒來過幾次。
藝術園區,整個園區里和附近兩三條街內的這一片大多數都是這方面的個人工作室,孟嬰寧最近一次過來也是挺久前,還是因為工作上的事情,那會兒她還在實習,跟著雜誌社裡的前輩一起過來的。
孟嬰寧沒想到,陳妄這麼個跟藝術八竿子邊兒都搭不上的土人竟然也會出現在這種地方。
而且聽陸之州話的意思,這家美髮沙龍和陳妄好像還有些個千絲萬縷的親密聯繫。
一個連微信都沒有的人。
你懂什麼叫藝術?
孟嬰寧坐在單人小沙發里,手肘支在沙發扶手上,自顧自發了會兒呆,想起自己來的目的。
她有些忐忑,不動聲色地偷偷看了一眼坐在旁邊的陳妄。
陳妄這會兒懶散靠在沙發里,微仰著頭,閉著眼,不知道是不是睡著了。
孟嬰寧飛快移開了視線,餘光不住瞥著那頭。
過了幾分鐘,男人一動不動。
這是真的睡著了?
孟嬰寧再次轉過頭去,身子小幅度地斜了斜,稍微靠過去了一點點兒,大了些膽子看他。
陳妄看起來睡得有些疲憊,睡著的時候嘴唇也抿成平直的線,略向下垂著,冷漠又不高興的樣子。
年少的時候,他雖然性子也不刻意張揚,但戾氣和稜角都很分明,氣場比起同齡人來強了一大截,站在那裡不說話都惹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