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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孕期一天天翻過去,我也變得越來越焦躁,迫切想要找到出路。
分娩後我陸續向各大公司投了簡歷,在其中的錄取回執信中,瑞爾的工作地位和性質最讓我滿意。兩個月後,在林子昭出差的時期里,我向瑞爾報了道。
安銘臣從首席的位置上走過來,握了握我的手指尖,微微一笑:“秦鷺女士,歡迎。”
我也微微一笑:“安先生,其實我看不出你有多麼歡迎的意思。”
“沒有的事。我的確是真心歡迎,只是今天早晨遇到了一點兒不愉快,受了點兒影響。”他笑,“另外,我還沒有告訴林子昭你在為我打工。”
看到我的眼神,他又補充了一句:“我私下覺得你應該不希望我告訴他。”
我仔細掃描著他的面龐,想從他滴水不漏的表情研究出什麼來,但終究失敗,安銘臣在我的審視下依舊十分淡定。
最後我只好直白地把問題拋出來:“林子昭告訴你什麼了?”
“他什麼都沒說過。”安銘臣還是在笑,“只是我的直覺而已。”
而安銘臣這種準確到近乎詭異的直覺也成為我日後不得不佩服他的原因之一。他總是有辦法在最關鍵的時候做出最佳的選擇,甚至是在某些事剛剛露出痕跡的時候就及時作出反應對策,完全符合日後林丹青所形容的那樣,“一直在害人,從未被人害”。
秦鷺番外(二)
原本我和安銘臣僅限於認識,相熟程度甚至還比不上林子昭。安銘臣和我早前幾年都是出國留學,他回來後忙於打理自己的公司,我則迅速嫁給了林子昭,我沒什麼機會和他好好鍛鍊相熟度。
我以前不曾想像會和他共事,就如同我也不曾預料自己的婚姻會像是現在這副德行。但事情就是這麼奇妙,轉折總是發生在不經意間,並且影響力強大,讓人只有服從。\安銘臣一直是他們那群發小里行蹤最為飄忽不定的一個,看起來足夠賞心悅目,也會驚嘆於他處世手段的老練和沉穩,卻同時又給人一種奇異的捉摸不定之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就會帶著那種獨有的慢條斯理的笑容施施然離開。
我跟安銘臣共事一周,發覺到他在某些方面的行事風格十分的詭異。他可以對一個女子溫柔至極百般忍讓,也可以再彈指間毫不留情地讓她跌至深淵。這之間的改變讓人摸不到頭腦,似乎全取決於他的心情好壞。
我不動聲色地看他沒什麼表情地用電話在一周內打發掉三個滿懷期待而來又泫然欲泣而去的女子,儘管他是我的老闆,但我還是很想腹誹,安銘臣這樣敲碎芳心滿地,應該受到一點報應才合理。
三天後,我不小心聽到了安銘臣和林子昭之間的電話。我本無意聽牆角,但路過辦公室沒有關嚴的大門時,聽到了安銘臣說了一個“林子昭”,我頓了一下,便鬼使神差地聽了下去而且他第一句話就提到了我,讓我心裡一驚:“是的。秦鷺現在確實在瑞爾工作,首席秘書的職位。我覺得很適合她。”
幾秒鐘後他笑了一聲:“我覺得你還是別這樣做比較好。她又不是願意被圈養的金絲雀。再說你跟人家撐死也就算是熟悉的陌生人,你如今再管得這麼寬,小心給你倆的關係雪上加霜。”
“秦鷺先投的簡歷,我覺得她的資歷不錯,任人唯賢不是林先生你一貫的宗旨麼。”安銘臣停了停,話說得有幾分調侃意味,“其實你可以這麼想,秦鷺在我這裡工作可比其他地方要合適多了。”\那邊林子昭不知說了什麼,安銘臣哼笑了一聲:“不敢當,你帽子您自己扣著才比較合適。瑞爾薪水不低,而且工作環境很自由,不像某些公司,加班加到凌晨那是家常便飯。我要是那裡的員工我絕對跳槽。”
“我說是你那兒了麼?這麼願意對號入座啊?”
接下來林子昭似乎說了長長的一大串,安銘臣應了幾聲,說:“可是秦鷺很喜歡這份工作。你的心心確實很重要,但我覺得你也應該照顧一下秦鷺的想法。她以前似乎並不是安靜的人,你讓她待在別墅里一年多已經夠久了,久得可以讓人發霉了。”
我保證我從未和安銘臣提過我的私事,一句都沒有,卻沒想到他竟可以從我的角度上考慮得這樣周到。我聽完他這句話,總算有些明白過來他為什麼會這樣容易招惹眾多美女無視他已有女友的狀態而對他前赴後繼了。他不經意間說的話太過體貼,假如再配上英俊面孔上那副一貫的慢條斯理的溫柔笑容,讓人想入非非就變成了一件十分容易的事。
十幾秒鐘後安銘臣又開了口:“明天我沒空,去相親。”
他的聲音隱隱含笑,幾秒鐘後又重複了一遍:“嗯,你沒聽錯,確實是去相親。”
兩秒鐘後他第三次申明:“我沒開玩笑。”
林子昭這次說話的聲音變得更大了一點,大到我甚至也可以聽清楚隻言片語:“你沒事吧?那你現在的女友呢,怎麼辦?人家楊晴可好歹也跟著你從回國陪到現在了啊!”
安銘臣的聲音還是慢條斯理:“我好像只承認過她是女伴,沒認同過什麼男女朋友關係。她願意利用我擴大交際圈,我沒阻止,她借我的名義提高在圈子裡的知名度,我也沒說什麼。我被她物盡其用沒關係,反正對我個人沒什麼影響,但她如今又肖想坐上安家媳婦的位置,就有點兒太離譜了。”
“那你為什麼當初不提醒她?”
安銘臣慢慢笑了一聲:“為什麼要提醒?欲望膨脹的人吃點苦頭難道不是應該的麼?”
隔著辦公室門板,安銘臣的聲音從遠而近,我立刻起身打算離開,沒留想厚重的雕花歐式門在我之前被推開,安銘臣捏著手機站在門口,見到我一臉尷尬的模樣,表情變得似笑非笑。
我頓時被他瞧得頭皮發麻,迅速整理了一下面部表情,小心地開口:“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聽到的。”
他點點頭,收起了讓人頗具壓力感的笑容,說:“沒什麼。既然你都聽到了,我正好免了再解釋一次。幫我把我明天的時間排開,我有事不在。”
我本來有些疑惑林子昭具體是從何得知我已工作的事,回到家就得到了答案——林子昭下午打了別墅的座機,負責清掃的阿姨接了電話,並匯報了我有所改變的近況。此外,我還得知了林子昭會在下周回來。
我想不出他這次回來會帶著什麼樣的表情,我有些忐忑。但我同時也難以想像我跟林子昭針鋒相對的場面。結婚以後我們其實並未真正吵過架,每次兩人意見相左的時候,我倆都會很默契地同時閉嘴。
我還是不認為外出工作以及不告知他是多麼嚴重的錯誤。他的事從未在家中提起過,我自然也沒有通知的必要。但家中的阿姨看起來似乎對我的做法有些不滿意,言語間頗有暗示:“秦小姐,心心還太小,雖然我能陪著她,但她還是需要媽媽。”
我看了看搖籃里正安然入睡的小嬰兒,一時說不出話。心心從出生後就一直很安靜,極少會哭鬧。她皺巴巴的臉蛋還沒有完全長開,但阿姨已經無數次聲稱心心的模樣十分有我的影子。
我想了想,還是沒有想明白。我長這麼大,剛剛過了二十三歲的生日便嫁人,剛剛過了第二個本命年便有了小孩子,如果按照阿姨的計劃,那我在以後的十幾年,我生命里最黃金寶貴的時間裡,難道都要過著我最最厭煩的相夫教子無所事事整天插花泡茶設計服裝研究珠寶的貴婦生活麼?
我還很年輕,在原則問題上已經為了現實妥協過一次,這次無論如何也不想再妥協第二次。
第二天下午下班時,安銘臣突然駕臨瑞爾頂層。我有點驚訝地看著他,他笑了笑,表情很輕鬆,指著對面他自己的辦公室:“文件都在桌子上了麼?”
我點點頭:“還有就是明天八點有例會,下午B市還有一個代表會議,我已經訂好了機票,時間是中午十二點五十分。”
他的指骨輕敲了兩下桌子,想了想,說:“B市的會議事找王副總代替一下,明天下午我有事不在,到時候電話轉接到你的手機上。”
然後他就在我有些疑惑的眼神的目送下踏腳走進了辦公室。
日早八點例會,安銘臣明顯有些心不在焉。手機被他推開又合起,合起又推開,動作循環了十幾次,我坐在他的旁邊,記筆記的時候偶然抬眼,沒想到能不小心發現了一個秘密。
安銘臣的手機停在相冊上,此刻鋪滿全屏的儼然是一個女子的照片。儘管拍得有些暗,角度也並不十分得當,但女子的容貌還是清晰可見。漂亮的波浪捲髮掩映住小半個側臉,小巧的下巴,有白皙的皮膚和好看的唇角,還有她嘴巴以上鼻子以下那個地方一個小小的漩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