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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質詢說得頗沒氣勢,反倒有助長他人榮耀的嫌疑。安銘臣輕輕地笑:“珠寶是安家最正的正業了,我是老闆很離譜麼?”
原來家族企業的大權已經移交,如今的瑞爾是安銘臣的,如今的安家也是安銘臣的。黎念決定回頭好好查一查安銘臣的活動範圍,她最近和他見面的頻率真是太高了,簡直高得詭異。
車子遇到紅燈緩緩減速,安銘臣偏過頭來,眯起眼瞧了瞧她,話說得不咸不淡:“我記得以前跟你提起過。”
黎念張張口,依舊不知該怎麼回復,便索性閉了嘴一路沉默下去。
安銘臣也沒有追問下去,繼續撐著額角單手閒閒地開著車。
說起來這竟然還是黎念第一次和安銘臣一起在外面吃飯。他們那點少得可憐的相處時光,幾乎全都是在當時的別墅里。而那丁點共同度過的日子,他們之間和諧的片段就更是微乎其微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所以說到這裡,黎念就更不理解安銘臣的表白從何而來。除了是他有新的惡作劇打算來捉弄她之外,另外一個她可以想到的解釋就是,安銘臣有受虐體質,得不到的才最具有吸引力。
她可不相信所謂的一見鍾情。即使它在這世上存在,也絕不會發生在安銘臣這種精明到變態的人的身上。
她給不出自己足夠的理由來相信他。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家新開的旋轉餐廳。安銘臣似乎心情很好,連點餐的時候都在微笑。合上菜單後,他用食指輕點了點餐桌,沉吟一下,對服務生說:“任何餐品都不擱蔥姜蒜,洋蔥也不要。味道都做得淡一些。”
服務生領命而去後,黎念忍不住冷嘲熱諷:“你毛病真多。”
她和安銘臣在一起的時候總是有這種毛病,看他做的任何事都不順眼。看他傲慢她不舒服,看他微笑她不舒服,看他挑剔她更不舒服。但如果讓她想像一下安銘臣焦頭爛額抓耳撓腮苦惱不已的場景,她卻又覺得那對於他來說簡直匪夷所思。
安銘臣睨她一眼:“難道不是你才不吃蔥姜蒜還有洋蔥?另外吃得清淡有助於消化。”
黎念頓時啞口無言。其實她挑食的毛病遠遠不止這些,羊肉番茄海鮮甚至酸辣甜三種基本味道有時都不在她考慮入口的範圍內。但她並沒和其他人特地提起過,更不曾跟安銘臣討論過這種話題,不曉得他是如何得知的。
安銘臣用手背撐著下巴,眯起眼慢吞吞地看著牆壁上的油畫,話卻是對著她說的:“以前跟你一起吃飯的時候,你除了喝鮮魚湯就是吃疏菜葉,不知道的以為你在減肥,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屬貓的。挑食成這樣,你還能活到二十多歲也真不容易。”
黎念繼續啞口無言。她一對上安銘臣,腦子時常就會斷根線。此刻大腦里竟然一片空白,那句“關你什麼事”盤旋在嘴邊怎麼也說不出來,別的反駁話更是一句都想不出,最後只好悶悶地拿起筷子吃飯。
安銘臣瞧了瞧她,繼續說:“找你代言的事不是我定的,是別人的意見。”
黎念漫不經心地點點頭:“嗯。”
他明顯不滿意她的回答:“嗯是什麼意思?”
黎念不耐地擰眉衝著他:“安銘臣,你話怎麼這麼多?”
安銘臣裝模作樣地嘆口氣,對她攤攤手:“你心眼兒比針眼兒大不了多少,我不說明白能行嗎?”
黎念做出一副很驚奇的表情:“安董,您這麼了解我啊?我跟你很熟嗎?”
他也假裝做出一副很驚奇的表情,低聲說:“該做的事全都做過了呢,難道還不算熟嗎?”
黎念被他噎得半死,咬牙切齒低聲罵了一句“無恥”。很快服務生又端上來一道菜,並且微笑:“這是我們老闆額外送給安先生的。祝兩位用餐愉快。”
安銘臣道了聲“謝謝”,笑容和煦又迷人,立刻就招惹出女服務生臉上一片紅暈。黎念冷眼旁觀,越發驗證了“這廝是禍害”這一結論。
第 九 章
九、
安銘臣姿態優雅,用餐舉止完全可以用來作為標準紳士禮儀教習來學習,並且吃得不緊不慢,就好像真的是在品嘗美味。黎念卻是食不知味,緊挨窗口的位置視野良好,她俯瞰城市,再回頭瞧瞧安銘臣那張足以顛倒眾生的臉龐,以及周圍柔和又頗有格調的燈光,這一切美好又安寧,讓她生出一瞬間的恍惚。
恍惚中仿佛安銘臣眉眼沉靜地幫她布菜是理所當然,而她同安銘臣好好說話甚至好好相處都應當是理所當然。
黎念的走神被一聲帶著笑意的招呼打斷。
而等她抬眼去看,卻驀然怔住。
那個她上周在茶座偶遇的,酷似路淵的斯文男子此刻正掛著淺笑地站定在他們面前,似是感受到她的注視,目光從安銘臣身上移開,對她露出同那天一樣的溫和微笑。
而安銘臣見到他也明顯心情極好,站起來笑:“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也不說一聲呢,也好給你接風洗塵。”
“不久。以後讓你請客的機會還多得是呢。”斯文男子笑,接著淡色的眸子轉向她,笑容中略帶了促狹之意,“美麗的小姐,我們又見面了。”
安銘臣看了看她:“你們認識?”
那人淡淡地笑:“上周在一家茶座里有過一面之緣。不過名字還不知道。”
“李唯正,剛從國外回來。”安銘臣突然伸臂攬了攬黎念的肩膀,不等黎念怒目而視又迅速放開,一臉清淺的笑,“黎念。”
李唯正打量了一圈後,笑容中戲謔之意更甚:“女朋友?”
安銘臣說得一本正經:“目前正在追求中。”
李唯正長長地“唔”了一聲:“這位美女值得你追。你努力吧。”
黎念深深為他們的對話無語。一個在恭維中戲謔她,一個在戲謔中恭維她,再聽下去她鐵定會折壽。
所幸面前這兩人只又敘舊了幾句,李唯正就揮手告辭。臨走前還提到過兩天一定要聚一下,並且特別邀請黎念一定要參加。
黎念一一微笑點頭,但等安銘臣一坐下,她就語氣不善:“什麼叫目前正在追求中?你就不能說點兒誠實的話?”
“誠實?”安銘臣嘴角彎起一個笑,眼中卻是毫無笑意,“事實就是你是我老婆。我回頭這麼跟他說怎麼樣?”
黎念再次差點被噎死。她的本意是希望他能解釋一下代言人與代言商的關係,但此刻安銘臣臉色已經微微露出寒意,她的話還沒到喉嚨口就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但安銘臣卻幫她把話接了下去:“能跟我單獨會面的女性只有三種。合作夥伴,商業女伴,以及女朋友或者老婆。念念你想把自己算哪一種?我公司的代言人嗎?如果你不是黎念,你以為我會閒到跟代言人一起吃飯嗎?”
黎念總覺得他的話中有哪裡不對,卻一時被他口氣中隱隱的不悅轉移了注意力。心中一邊鄙視自己究竟何時才能不懼他,一邊又向後靠了靠,偷偷抬起眼眸覷他。
想不到安銘臣也在垂著眼睛看她,收到她試探的目光後,驀地被愉悅到,本來緊抿的嘴角也彎了起來,連眼裡都是調侃的笑。
於是黎念更加鬱悶了。安銘臣單手捲成圈兒靠近嘴邊,掩去笑容後又清咳一聲,正想說話,一邊的手機卻響了起來。
是單調的品牌自帶和弦鈴聲,估計他自從買了手機就沒再換過。黎念有時覺得他十分奇怪,明明車子房子衣服以及身邊出現的女性都更新得十分頻繁,分明是個十足喜新厭舊的主,卻又在某些地方固執得要命,一個只有幾個音節的旋律聽許久都沒想過要換。
安銘臣拿過去,只看了一眼就微微皺了皺眉,然後非常不情願地接起來,再然後慢悠悠地喊了一聲“姑媽”。
他似是非常頭疼這種對話,連著五次回應的都是“嗯”,單字單音節,連聲調都沒變,互相雷同得仿佛複讀機一般。過了兩分鐘後他瞅了她一眼,懶懶地靠著座位,手臂搭在椅背上,現在連“嗯”都不回了。
最後終於回了句長長的像樣的話:“您說得真夠遠的,這都想到哪兒去了。您就放心吧,我拿公司跟您保證,我這兩年肯定能定下來。我說到做到,您以後就別再讓那些名媛辛辛苦苦去我公司里參觀了。T市很久沒下雪了,空氣不大好,跑來跑去的仔細髒了她們漂亮的鞋。”
黎念聽完這話,暗暗猜測著對方那位熱心姑媽臉上會是個什麼顏色。
待掛斷電話,黎念用“既然你兩年內要定下來,那就趕緊跟我離婚跟別人結婚”的眼神看著他,安銘臣則用“我什麼都做得出來,你如果敢不計後果地現在跟我提離婚,那就說出來試試看”的眼神回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