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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心的長相絕對當得起“美麗”兩個字。唇紅齒白,眼睛大而亮,小辮子服帖地垂在身前,不說話的時候乖巧得就像是一個洋娃娃。她眨了一下眼睛,在安銘臣臉上親了一口,聲音嗲嗲的軟軟的:“安叔叔好。”
安銘臣含笑低下頭,一大一小兩個人額頭相貼,逗得心心抿著嘴一直笑。林子昭瞅了瞅他,突然再一遍大煞風景地發話:“哎,我說你好像以前也沒這麼喜歡小孩子啊,今天你有點兒不對勁兒。”
安銘臣笑容慢慢冷卻下來,卻只是撫摸著心心的頭髮,沒有做聲。
林子昭坐下來,接過助理敲門端進來的茶水,又看著助理訓練有素地退出去,才挑起眉梢斜眼看他:“要是說因為離婚把你傷透心,那也得是一周以前啊,你的反she弧沒這麼長過啊也,怎麼,難道是剛剛那採訪勾起了你的傷心事?”
安銘臣垂著頭,慢慢笑了一下,抬起眼皮看他:“我離婚了之後才知道原來黎念有了小孩子,發離婚公告之前我找了她一天,沒找著,後來讓李唯正幫忙詢問,才知道她已經做了流產手術。”
他的話本來說得雲淡風輕,可最後四個字又過分的輕慢,連心心都聽出了異樣。她從懷裡抬起頭來,用安靜而且天真的眼神瞧著他。安銘臣又笑了一下,摸了摸她的頭:“叔叔有點事,心心去外面和秦鷺姐姐玩好不好?對不起。”
黎念做手術的那家明度醫院恰是李唯正李家開設的私人醫院之一。
安銘臣那個周六一整天都處於心情不好想法雜亂的狀態里。他比較各種可能性,想法多得快要溢出來。在他眼裡這也許可以是一個契機,也許他們可以以此好好談談,而不是再像那天一樣在短短的幾分鐘裡就下了離婚的決定,導致現在毫無預兆措手不及。
但他沒想過也沒想到次日會找不著她。他試圖打電話,失敗,找人,失敗,再打電話,還是失敗。如此循環一整天后,思路終於漸漸清晰下來,略略思索了一下就開始給李唯正撥電話。
既然黎念不想把消息公開,她勢必也會在各方面都要求保密。而明度則是公認的T市設備最完善且醫護人員素質最高的醫院。儘管已是晚上,李唯正還是很快就給了他一個明確的回覆。黎念確實是在明度做了宮腔鏡取胚手術,時間是周六,比她告知他的時間提前了一天,並且已經在當日出院。
他面無表情地聽完,掛斷後只想笑。黎念比他估計得還要決絕還要狠得下心,快刀斬亂麻這一招她用得真是和當初的釜底抽薪一樣漂亮。
“她就是不願意跟我說實話,就是想躲開我把它拿掉。”安銘臣笑了笑,雙腿交疊,一副舒適的模樣,“躲得挺成功。”
林子昭看著他那點笑容,覺得有點兒毛骨悚然,半晌問:“就這樣了?你們倆真的就這樣了?”
安銘臣慢慢喝下一口水,一副懶散隨意的態度瞥了他一眼:“她都已經這樣了,我還能怎麼樣?”
林子昭嘖嘖嘴:“強,你倆都夠強。走走走,別喝白水了,一起喝酒去罷,解解憂,消消愁。”
“不去。”
林子昭一使勁,不由分說就把他從沙發上拖了出去:“行了,你就給我走吧。”
進了會員制酒吧內,安銘臣也沒有消遣玩樂的樣子,只是一個人懶懶地靠著吧檯,一副溫吞吞的模樣,也不說話。林子昭在場子裡轉了一圈又回來:“你來這種地方就是為了喝白開水?大哥,好歹給點面子吧,也不枉我千里迢迢把你送到這兒來的燃油費。”
安銘臣看了他一眼,挑釁一般又啜了一口,在林子昭發飆之前笑:“最近喝得有點兒多,給我點兒時間緩衝緩衝。”
林子昭瞪眼:“那咱來這裡幹什麼?還不如去打球呢。”
“我看你喝。”
“……”
時間尚早,林子昭拖著安銘臣從酒吧轉戰俱樂部,路上又招呼來一幫的狐朋狗友。一行人浩浩蕩蕩進包廂,進去後見到安銘臣都裝著驚訝的表情樂開:“哎喲,老四,你說我是不是眼花了?這坐的是哪位啊!怎麼長得這麼像咱們家老安呢!”然後就是鬨笑。
“是吧是吧,我就說他已經不來玩老久了。你知道我這一周給他打了多少電話,才算把他弄出來啊。”林子昭右手放在耳朵邊,做出在打電話的姿勢,“喂,幹嘛呢?開會呢。再打,睡覺呢。再再打,辦公呢。我死纏爛打,結果給我回,吃飯呢。你們聽聽你們聽聽,這話說得順溜的,還都不帶重樣兒的。”
安銘臣睨眼回敬他:“得了吧你,我給你打電話,你那邊哪回不在‘乖寶貝乖寶貝’地哄心心?把人家弄哭又把人家弄笑,你這爹當得真不靠譜。”
他的笑容十分清淡,幾乎看不到。幾個發小細眼發現,老五笑著給他倒了一杯酒:“我說老三啊,有咱們幾個在,你就放心吧。韓道那小子敢背後放冷箭,真他媽的不地道,純找抽呢這是,回頭不把他折騰得下地獄這事兒不算完。”
安銘臣的笑容又清淺了一點兒:“咱們背後乾乾缺德事就行了,說人壞話就免了。”
一時間氣氛被這話題挑得有點兒沉,林子昭擦了擦手,忽然斜過身,伸手搭上安銘臣的肩膀,環過去用食指勾住了他的下巴,笑得不像個良民:“我說銘臣啊……”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安銘臣偏頭冷冷淡淡地瞅了一眼,那雙眸子就像是藏了無數冰刀子。於是林子昭到了嘴邊的話一抽搐,打亂排列後就變成了:“爺,給妞笑一個。”
眾人靜默了兩秒鐘,頓時拍桌子敲筷子地哄堂大笑。
包廂內有人吞雲吐霧,加上被灌得有點兒多,中途安銘臣有些不舒服,便找了個藉口起身出去透氣。
他心不在焉地穿過幾道走廊,在拐角處沒有注意,一下子和一個女子撞上。
他把她扶端正,低頭說了聲“抱歉”,很隨意地瞧了她一眼。那張如畫容貌上化著淡妝,眼尾挑起,鼻子俏直,紅唇小巧,水汪汪的眼睛睜得大大的,五官玲瓏,像一個人。
安銘臣不由得眯了眯眼,湊近了一些,看著那張面孔若有所思,微蹙著眉,慢慢念出兩個字:“念念……?”
他的手眼看著就要撫上她的眉眼,對方明顯愣了一下,後退半步,笑開:“安董?”
這聲音要比他慣常聽到的要嬌嗲許多,安銘臣的眸子稍稍清明了一些,定住眼神看了看,不著痕跡地也後退半步,眼神恢復了漫不經心:“付助理。”停了停後道歉,“好久不見。對不起,我認錯了人。”
他等著她先離開,付助理卻淡淡一笑:“安董也在這裡借酒澆愁麼?”
不過她沒得到對方的回應,便很快知趣地向他告辭後打算離開,可她的腳步虛浮,像是行走在雲朵中,安銘臣看了看,又叫住她:“你喝酒了?”
付助理定住腳步,回頭笑了一聲:“安董,您信不信我比您的酒量還好?”
他又看了看她,下了判斷:“你喝醉了。”頓了片刻又問,“有人和你在一起嗎?”
對方沒說話,過了幾秒鐘眼淚突然像斷線的珠子一樣掉下來,或許是覺著在外人面前這樣很狼狽,很快就偏過頭去。
安銘臣默不作聲地等著她哭完,然而一直沒等到。到最後包廂里都已經有人打電話在催他回去,他摁斷,嘆了口氣:“我叫司機送你回家。”
他一路扶著她進了車,中途還被不小心扯掉了一顆袖扣。兩人一同去撿,又互相碰了頭。付助理站起來,頭髮已經被北風吹亂,微微仰著頭對他笑了一下:“您真是好心。”
“我一般都沒這麼好心。”安銘臣打開車門,做了一個請的姿態,“今天純屬意外。”
她沒有說話,很順從地鑽進車子裡,見他轉身要離開又叫住了他,話里有一點意味深長的意思:“安董,該過去的就叫它過去吧。”
安銘臣只是笑了一下,沒回答,目送著車子啟動離開,點了點頭致意:“再見。”
他心不在焉地回了包廂,剛進去就得到了一群人的招呼:“哎呦呦,老三,你回來得正好。這正爆料爆到高興呢!林子昭剛剛招了一周和老婆歡好的頻率,來來來,大家都想想,看問問他什麼!”
林子昭從歪頭咬著酒杯沿的狀態坐起來,明晃晃一副“我本來很生不如死但看到你我明顯被治癒了”的表情,率先叫出來:“咱都不說別的,就問他在床上試過的體位。體位,體位啊!”
邪惡的問題,偏偏一群人又開始哄鬧。安銘臣笑了笑,單手撐著下巴環視了一周,說:“這有什麼好說的,女下男上,女上男下,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