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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的角度不大好,很明顯就是偷拍。黎念伸手去搶,安銘臣不給,還很從容而淡定地翻出下一張給她看。
這張裡面有兩個人,其中她是穿著吊帶睡裙側臥的模樣,雙臂露在被子外面,正很緊地抱住安銘臣的胳膊,頭微微仰起,嘴唇貼在他的肩膀上。也不知是什麼時候被他抓拍到,她竟然是難得的睡得香甜。
黎念很頭大,安銘臣卻笑得十分開懷。“我還沒給這些照片取個統一的名字,”他低下眼,裝作沉吟的模樣思考了一下,慢慢說出三個字,“唔……艷照門?”
安銘臣話音剛落,就立刻被黎念從床上踢了下去。
這半個月就像是指fèng里的水,眨眼間已經消逝得飛快。旅遊地點陽光毒辣,安銘臣每次出酒店前都很仔細地檢查黎念的遮陽帽有沒有戴好,鞋子裡有沒有藏了沙子。他們去附近的果園偷青果,吃當地的名小吃,穿複雜的民族服飾,在亭子裡吃用涼水浸好的水果,以及請臉紅的靦腆青年或者女孩子為他們拍照。
黎念努力拋開工作拋開雜念,連手機也不開,完全抱著好好享受和好好留念的心理來面對這一切。她似乎許久都沒這樣快樂過,每次聞著安銘臣沐浴後的香氣,就覺得十分心安。可她又似乎許久也沒有這樣壓抑過,每次夕陽斜照,紅彤彤的晚霞映紅人臉的時候她就覺得十分難過。
離旅遊結束的時間越近,她就越不安。她越不安,就越難以入眠。
等他們重新回到T市,黎念驀然發現時間已經過的這樣快。T市的秋天很短,夏天過去,天氣轉眼已經迅速變涼。安銘臣親手栽下的花朵在他們旅遊前還開得很好,回來的時候許多卻早已衰敗,花瓣紅紅白白地落在地上,假如配合上夕陽晚霞,以及一首老歌,就很能渲染出一種傷感與蒼涼。
掐指數數,距離黎念和安銘臣曝光結婚已經將近半年,但還是有媒體在樂此不疲地報導他倆的事。其中有一張照片地點竟然還是在超市。那天黎念興致上來,提出要自己做飯,之後便說干就干地去了附近超市採購食材。安銘臣那個時候剛剛回家,按照他自己的說法,自然是要“伉儷相攜”地和她一同去。
不想卻被人拍到。那時候安銘臣還沒來得及換下上班正裝就陪她過去,舉手投足間身材顯得格外挺拔與頎長。他走在前面推著購物車,黎念挨在他身邊,則很是有點迷惑地對著一眾疏菜東張西望。他倆明明沒有任何肢體接觸,那是那一幕看上去,兩個人竟然仿佛真的有一種無形的默契。
半年的時間,足以讓人養出不少習慣。比如說黎念在安銘臣的時刻監督下習慣了每天三餐都喝粥養胃,也習慣了外出拍戲時按時打電話報備時間地點,還習慣了床上總有另一個人霸占一半空間,她在鼻尖縈繞著那股熟悉的清香氣的情況下慢慢進入淺眠。
黎念想,假如安銘臣是一個導師,他必定也會做得很成功。這樣強大的細雨潤無聲招數,讓她在最終試圖抽絲剝繭的時候,如他所願的那般發現自己已經剪不斷理還亂。
半年之前的每一天,她都如蟄伏的蟬一般等待這一天的到來。可如今這一天終於像韓道精確計算的那般即將如期而至的時候,她卻悲哀地發現,她已經開始自亂陣腳。
作者有話要說:修了下字句,不影響閱讀,可不回看。
下一章字數比較多,大概七千字左右,俺需要醞釀一下,打算後天早晨一起更。希望留言可以給力一點,真的希望留言可以給力一點。= =十九、
兩人從度假村回來,自下了飛機的那一刻,氣氛就開始漸漸變得微妙。秦鷺帶著微微蹙起的眉頭來接機,在見到安銘臣出來後明顯鬆了口氣,小跑著迎上來,旁邊有人接過他手裡的行李,秦鷺立刻很有效率地把手中的手機遞了過去。
電話那頭似乎說了一長串都沒有停歇,安銘臣很認真地聽著,臉色淡淡的,只是在末尾的時候“唔”了一聲,語調裡帶著慣常的慢條斯理:“我現在去公司。”
他這一去就是三天沒有回來。黎念自己待在家,思量了許久,終於還是忍不住去上網。找到財經版塊,翻到股票的K線圖,發現事實果然如同韓道預料的那般,EM珠寶股價近幾天一直都在一跌再跌。
韓道之前曾告訴她:“EM珠寶是老牌子,資金雄厚背景也硬,但是有許多老頭子占著高位只吃飯不幹事。以前安家老爺子手段溫和,為人慡朗,把義氣看得比什麼都重要,自然不動他們。但安銘臣跟他家老頭子不一樣,他是個貨真價實的商人。在他眼裡,利益是第一位的。”
“安銘臣上位以後,前幾年他著手發展,併購打擊其他企業,EM成績不錯,自然會受到這些老傢伙們的支持和擁護。但如今企業大了以後,他一把矛頭對準企業內部,情況就大不一樣了。”
“雖說這些老油條對公司發展沒什麼用,但對整人耍陰相當有研究。正好安銘臣最近有擴展其他業務的計劃,罔顧這些人反對,把資金抽調出了相當大的一筆。彈劾書還不好寫?雞蛋裡挑骨頭還不容易?安銘臣如果成功了,就代表這些老前輩們真沒什麼用了,安銘臣要是失敗了,公司將會損失慘重。他現在處在兩難境地,小念,你這個時機把握得剛剛好。”
“公司最大的悲哀就是內訌。制衡和角力其實也不過那麼幾個招數,見招拆招如果拆好了自然好,就怕會唇亡齒寒。老傢伙們糊塗了,對一個自家後輩出手,其實還是在自尋死路。我們只不過是在外面推了一把,助他們一臂之力罷了。”韓道抿完一口茶,接著說,“看著吧,這些老傢伙們的心還是挺狠的,棄卒保車的陰招他們做得出來。”
他想了想,又慢慢補充了一句:“改革總是會遇到阻力,這是必然的。但實話來講,假如沒有我也跟著在旁邊做幫襯,那些老古董們都鬥不過安銘臣。沒有你跟我阻撓,最長一年時間,他就能把那些人從EM里踢出去,甚至說不定EM珠寶成績還能翻一番。”
黎念遲疑了一下,問:“總得不看僧面看佛面吧。安家老爺子還健在,他們就這樣轟轟烈烈搞內訌麼?終究還是會被調停吧?”
“你不了解安銘臣。”韓道說,“安家老爺子最近在國外度假呢,一年半載回不來。安銘臣不是那種乖巧的人,一不會把這事對他爸說,二呢,他爸對他也有意見,被他那些老戰友老朋友們一忽悠,不同意安銘臣改革是其一,甚至想著拿這事兒給他點兒顏色看看的可能說不定也是有的。”
按照新聞中報導,EM珠寶早前幾日的股價波動就十分異樣,更有媒體直指其暴漲暴跌是其在造局。EM人事動盪,兩天內連換高層三將。從他們度假回來的前一天,那張EM珠寶的的K線圖就開始呈震盪下滑的趨勢。
但黎念分明記得,回來前一天晚上他們還在床上一起玩撲克。黎念當晚輸慘,被安銘臣威逼利誘要叫十聲“老公”,黎念反咬一口說他出老千,安銘臣要求她拿出證據,她自然拿不出,安銘臣不懷好意地去捉她,黎念逃出臥室,但終究還是被他逮住扔回床上,然後他和她倒在床上一起開懷大笑。
他的樣子就像是什麼都還不知道,笑得像個孩子一般快活,眼睛亮晶晶,嘴角甚至有笑紋盪開,那些深沉和算計仿佛都離他遠去。
但黎念確認安銘臣是早已知曉她的動機的。
有一次她洗完澡,偶然聽到他在陽台上接電話。安銘臣的聲音很低,中間似乎還隱隱夾雜著爭執。而即使隔得很遠,黎念也可以辨別出對方是一個中氣十足的中年男高音,口氣聽起來和安銘臣一貫持有的慢條斯理姿態十分的像。
那一刻她心中某些一直忐忑的疑團終於得到了解釋。她本來一直懷疑為何他們的關係在告知天下被媒體爭相報導後,卻還是得不到財大勢大的安家的一點回應,而媒體也不約而同地對雙方父母的背景條件都選擇了緘默,如今答案終於明晰。只不過還是因為安銘臣的打點,他的手段依舊那麼好。
其實黎念也並不曾覺得這些詭異是出於巧合或者僥倖,只是當事實這樣活生生地驗證在她耳邊時,還是讓她有些無法完好消化。
這次度假的時間正正好,正是安銘臣新開闢的酒店連鎖開張時期,也是EM珠寶宣布競購失敗的下一周,還是與瑞爾與韓道的合作案提前完成卻還沒來得及驗收的第三天。
林子昭提醒過他這是瑞爾的關鍵時期,她也在暗示想要他的全部身家之後含蓄地問他那時候最重要的是什麼事。安銘臣這樣精明到變態的人,不會不知道如果沒有她,幕後東家韓道未必會那麼容易就把EM珠寶的股票成交價跌得那麼徹底。
其實細細回想起來,他們兩人都是無聲又默契地在做戲。安銘臣不動聲色地看著她接著戲傷的理由回來,看著她生硬拙劣的迎合,看著她因為緊張糾結而失眠多夢,看著她聯手韓道設下圈套。而她也一聲不吭地看著他借著甜言蜜語和酒後醉言一遍遍試探她,看著他為掩飾眼底探究而側開頭,看著他笑意清淺,看著他步入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