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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憶寧作勢要打顧安寧的樣子。
“我們兩個之間需要說這樣的話嗎?我感激都感激不過來呢,要是可以的話,這個我都想給你了……”
顧安寧有些傷腦筋。
“聽說你下個月要去香港?”許憶寧問著。
顧安寧點點頭。
是啊,她心裡是既期待又感覺害怕。
等了那麼久,似乎就是在等待這一天,可是當這一天越來越近的時候,她似乎又望而生畏了。
“你現在可以去嗎?”
許憶寧問著,似乎是不行的啊。
顧安寧點點頭。
“嗯。”她站起身將衣服掛了起來,她喜歡她身上的這身軍裝:“這是上面已經批准的……”
許憶寧哦了一聲,她覺得就是沒有那麼的容易,因為現在有派軍隊過去,可是聽說和哪裡的記者都有發生過摩擦,聽說香港的記者很厲害的,不知道安寧去了,一旦要是被扒出這些事情,不知道會不會弄成難以收拾的局面。
幾個人圍在一起吃飯,吃過飯,顧思陽又要表現了,端著自己的小水盆,那個水盆就是為他準備的。
顧家姑姑看著他滿屋子亂轉。
其實她是真的覺得不用他洗腳會比較好,因為弄一屋子的水,她在後面還需要善後。
許憶寧看著顧思陽端著小水盆,灑了一地的水,嘆口氣。
“姑姑,盆里還有水嗎?”
顧家姑姑苦笑著。
“沒辦法,這是他媽的教育……”
顧思陽坐在小板凳上,顧安寧蹲在他的腳下,將他的小腳丫子放進水盆里,這個水盆對於顧思陽來說是正好的,可是對於顧安寧來說,卻是很小,可是她從來沒有說過。
將兒子的腳洗乾淨,將他抱到床上,洗乾淨手後,端著水果盤子進來。
這一點是延續了王梓飛的風格,顧安寧從來不給孩子吃隔夜的水果,她知道其實這並沒有什麼,可是習慣一旦養成了,就戒不掉的。
“要吃什麼?”
顧安寧將盤子端到顧思陽的眼前,顧思陽看著盤子裡的水果。
香瓜是姑奶奶喜歡吃的,葡萄是媽媽喜歡吃的,那估計糙莓一定是舅媽喜歡吃的,自己吃梨子好了。
拿出來一個梨子。
“媽媽,我選好了。”
顧安寧揉揉孩子的頭髮。
將水果盤子又端了出去,因為是買當天的水果,所以買的並不多。
顧家姑姑看著香瓜,想著,自己真是好命啊,思陽偏偏就是不喜歡吃香瓜,拿過來。
“既然沒人吃這個,我就吃了。”
顧安寧什麼也沒有吃,回了房間將大提琴從琴盒裡拿了出來,擺在身前,調音。
顧思陽手裡抓著那本雙星記。
他知道媽媽很喜歡看這本書,曾經他是喜歡弟弟的,可是媽媽說哥哥比弟弟好,他現在還不能認全上面的字,不過早晚有一天可以自己看懂的,看懂媽媽為什麼說弟弟沒有哥哥好。
顧思陽其實也不知道誰喜歡吃什麼,這些都是他的經驗。
他去太姥姥家的時候看著太姥姥就是這樣的,別人吃飯的時候她不吃,看著哪樣菜被吃的多,她就少吃或者不碰。
顧安寧試了兩邊,覺得聲音怪怪的。
停下手。
床上的顧思陽像模像樣的拿著漫畫書,其實就是看看上面的畫,別的他也不懂。
“媽媽,今天心思很亂。”人小鬼大的人開始說話了。
顧那寧覺得好笑。
他知道什麼叫心思亂嗎?
“你說說看,媽媽心思為什麼會亂呢?”
顧安寧反問著。
顧思陽是說不出來,可是覺得要是自己什麼都不說,不就是沒面子嘛,不行,至少得說兩句。
“額,就是亂亂的,沒有頭緒,就像是快要下課的,我就坐不住了一樣……”
顧安寧覺得自己的頭有點疼。
練習了一會兒,實在是沒有感覺,就收了起來,旁邊許憶寧喊她過去。
顧安寧看著顧思陽蓋著小被子,下了床,走進了顧家姑姑的房間。
許憶寧覺得這事兒吧,是瞞不住的,自己必須得說。
“媽已經知道了,思陽被過繼給你了……”
顧安寧一愣。
媽媽。
這個詞似乎已經離她很遠了,也許是因為自己小時候沒有感受過,所以她在思陽的身上格外的注意這些。
“我是怕她那天偷偷過來,要是對孩子一說,你說孩子這么小……”
許憶寧就是怕這一點。
顧家姑姑拍拍胸脯。
“放心吧,我天天在家,她進不來。”
許憶寧可沒有那麼樂觀,顧媽媽的個性她太了解了,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隔壁的顧思陽覺得沒意思,仍開自己手中的漫畫,準備下床的時候,實在是因為沒站穩摔了下去,不過沒有哭,因為顧安寧就是怕他摔倒了,所以他那一側的下面墊了點東西。
顧思陽從地上爬起來,偶然的一眼,看著床下面似乎有個箱子,他將箱子慢慢的拉出。
其實不是箱子,是一個餅乾盒子,挺大的鐵盒子。
顧思陽費了半天的力氣,才把盒子弄開,看著裡面放了一封信。
信?
他覺得好奇,看看門口,媽媽好像還沒有回來,用力將信撕開,結果他太小了,也不懂得什麼分寸,信就被從中間撕開了。
顧思陽頭皮有些發麻,要是被媽媽知道,自己就死了,要不推回去?
他將手裡的信打算放回去,可是眼前漂浮著媽媽說話的樣子。
媽媽說說謊話的孩子不是好孩子。
他一咬牙,坐在旁邊就等著挨打。
將信打開,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字跡,可是到底都寫了什麼,他不認識。
偶爾就能看出來幾個字。
來……那個字念什麼呢?我……
他覺得這個人好奇怪,寫的都是外星文,他都看不懂的。
顧安寧進門的時候,顧思陽才感覺到害怕,眼淚蓄滿了眼眶裡,他知道自己要倒霉了。
估計是逃不過一頓打。
聽幼兒園的小朋友們說,弄壞了父母的東西都會被打的。
“媽媽,對不起……哇……”
這時候終於感覺到害怕了。
顧安寧看著那個盒子,那封信她一直沒有敢看。
走過去,蹲下身體,對兒子笑笑。
“沒事兒的。”
顧思陽搖著頭,扁著嘴,他自己知道錯了。
“媽媽,我錯了……”他肯定犯了很大的錯誤,不然媽媽不會都不說他了,不會不要他了吧?
想到這裡,顧思陽哭的更加的委屈了,顧家姑姑和許憶寧聽見哭聲,從隔壁跑了過來。
許憶寧看著孩子哭著,嘴裡一直在道歉,顧安寧抱著孩子小小的身體,一直安慰著他,說沒關係。
許憶寧突然想起了那個在醫院的早上。
安寧的孩子掉了,終究醫生還是沒有保住,醫生說病人的情緒實在是太緊張了,說沒關係的,還年輕,以後還能生。
可是誰能知道,現在那個給她孩子的男人,也許都不在了。
當自己把顧思陽送到她的懷裡,安寧哭了,抱著孩子一直在哭,許憶寧沒有看見那樣過的安寧,真的哭的很慘,就像是世界末日了。
一個孩子為她帶來的不僅僅是一份希望,更是活下去的勇氣,所以她沒有後悔過,甚至母親那樣的埋怨她,她都沒有後悔,因為實在沒有什麼好後悔的。
安寧對海濤的做的,別說是給一個孩子,就是讓她去死,她都願意。
每當海濤說起曾經顧安寧那樣在雨中,將他托上樓,許憶寧是沒有看見,可是她能想像,那是作為姐姐對弟弟無邊無際的愛護,她作為一個姐姐太合格了,自己和海濤的婚姻中出現過這樣那樣的問題,可是最後都一一化解了,她不敢說這裡面沒有安寧的功勞。
海濤的店,他們現在住的房子,這些都是安寧給的,所以她就給了一個兒子怎麼了?
今天換成是她,是不是會比顧安寧更好的教好兒子呢?
顧安寧親親兒子的臉,兒子哭了,哭的她心疼。
思陽從小就是一個懂事的孩子,除了小時候有些鬧騰,可是抱回來說第一句話,帶給她的就是無限的希望。
他像是一股暖陽,一直淡淡的照進她的生命里,在人生的這條路上,用責任,有微笑和叫著媽媽的聲音鞭策她,告訴她,顧安寧活著,不僅僅是為了義務,她還有可愛的兒子,還有可愛的人生。
哄著孩子睡了,孩子睡了依然在抽噎。
顧思陽就是太懂事了,即使睡著了,也睡的不太安穩。
顧安寧從餅乾盒子裡拿出那封信,如果不是思陽,也許她不會有勇氣來看這封信的。
安寧:
我的女孩兒,看見這封信的時候,我應該已經離開了你,會傷心吧?
王梓飛當時的狀態不要說寫信,他提筆都是一件非常艱巨的任務,帶著氧氣罩在紙上慢慢的寫著字,寫下的是他對一個女人的愛和不舍。
他回憶著每一個記憶里有她的畫面,回憶著她騎著車子沖了過來,可是卻寧願自己摔倒,然後有些詫異的看著自己離開。
在那個下雪的冬天,在不遠的地方,看著她將臉貼在雪人的臉上,他在心裡淡淡的想著,以後每個冬天都會有一個雪人陪著你,那就是我在陪著你。
陪你走過的每一步都是那樣的幸福,覺得有些不公平,為什麼別人的身體都是好的呢?
每每想到這個問題的時候,腦海里就會清晰的浮現我對你曾經說過的話。
如果可以,如果在我真的離開了這個世界,那麼我願意做你的五線譜,這樣就可以每天陪著你。
顧安寧捂著唇,眼淚唰唰的落在信紙上,甚至中途有一段時間是完全的看不下去,因為眼睛眼前是一片花色,什麼都看不見。
顧安寧悄聲的下了床,衝出房間,她站在外面,撫著自己的胸口。
她覺得每一次的呼吸都是對她的折磨,淡忘了這麼久,其實一切還是那麼的情緒,全部都印在腦海里,那麼的清晰可見。
依然是站在這個葡萄架下,可是當初站在自己身邊的那個人,現在在哪裡?
顧安寧抬起頭看著天空,她以為這樣就可以不流淚,原來不是的。
依然在流淚,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