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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大了,自己有自己的打算,她只是個生了他,沒權利去干預他。
茅侃侃的手穩健的在易素的臉上滑過,她的眉,她的鼻子……
他以為母親已經出去了,當母親問他那句話他愣了一下。
他打算怎麼辦?
這個問題不是沒想過,可是每次都是無解,他也就放任去了。
再次將毛巾放入水中,明明還是燙,卻再也感覺不出湯了,手跟著毛巾一起進入銅盆里,清波搖曳中,他在裡面看到了易素支離破碎的眼,熱氣拂面,眼睛有些濕。
“媽,你別管了。”
老太太本來也沒想管,嘆口氣起身:“到底是怎麼弄的?”
茅侃侃閉了閉眼睛:“可能是要離婚了。”
他從來沒有想素素會以這樣的形式去離婚,他不用想就知道,她的心是真的傷了,也許比幾年之前那場……
傷得還重。
他死死捏住盆里的毛巾,然後擰乾。
老太太長嘆著:“離了也好,早就該離了,那是人過的日子嗎,我聽你二嬸說,娟娟和張揚要回來了……”
茅侃侃身子一僵。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老太太看了兒子一眼,將門帶上。
從樓梯上下來,小紅還等在下面。
“阿姨……”
老太太揮揮手:“一會兒侃侃的私家醫生過來,送他上去就行,晚上準備點菜,給你瑩瑩姐打電話,叫她回來。”
兒子公司那邊忙,她一個老太太和素素也說不上什麼話,素素和小紅也不會有什麼可說的,想來想去的,還是叫自己的大女兒回來,想起茅瑩瑩,老太太只覺得頭更疼了。
這個家,就沒一天安靜的。
***
茅侃侃看著易素的臉,想起第一次見到她。
那時候易素真是個小美人,像是長在枝頭那嫩綠的尖兒,那樣的有朝氣,也是那麼的招他恨。
“冷……”易素喃喃的嘟囔著。
茅侃侃用被子往她身上加,她一直喊,他一直加,一直到在也加不上了,看著她被被子包圍著。
這個世界,除了雷臣驍別人就不行了嗎?
茅侃侃揉著頭,素素的心這麼的細膩,估計好一陣子過不去,想起來就頭疼,他別的不怕,就怕又會像前幾年易叔叔離開時那樣,他就怕那個。
他以前就說過了,愛上雷臣驍有她好看的,可她到底是去愛了,如同飛蛾撲火,他到底只是一個外人,他能怎麼著?看著她疼,看著她難受,看著她走向深淵,他不是沒攔,可是攔得住嗎?
站起身走到窗子邊,這裡不如他新買的房子高檔,可是貴在有回憶。
茅侃侃看著對面的人家,曾經哪裡是易素的家,是她和易叔叔易阿姨的家,也是她全部的溫暖所在。
“雷臣驍……雷臣驍……臣驍……”易素突然叫喊出來。
一聲高過一聲,帶著防備。
茅侃侃回過頭看著她,看著她喊,看著她叫,看著她伸出手,而他並沒有伸出手去接那隻本該他會握住的手。
從後屁股兜里掏出煙盒,磕了兩下,裡面滾出兩根煙。
他將煙盒放到唇邊,咬出一根,叼在嘴裡。
找了半天火機也沒找到,才想起是落在辦公室了,沒辦法看了一圈,最後在窗台上發現了他家老爺子慣用的火才。
用手在火才帶磷的一面劃著名,細長的手伴隨著嘩……地聲音,左手攏著幽蘭的火苗,將唇上的菸蒂點燃,右手甩了兩下,火苗瞬間熄滅,只剩下一條黑黑的煙霧。
他吸了兩口,看了一眼自己的煙盒。’
這煙以前也是這個味道,今天怎麼覺得這麼辣?
在看了一眼還在嚷嚷的人,將煙按在窗台上,將煙盒隨手的扔在那上面,返身抱著雙臂就看著她。
人家都說陷入愛情里的女人都是傻子,以前他不信。
女人嘛,都喜歡錢喜歡權喜歡勢。
能有幾個特殊的,沒錢沒權沒勢拿什麼來愛,沒有那些基本的東西,愛情就是個狗屁。
可是現在看來,眼前不就有一個傻子,還是一個天大號的傻子,陪了人不算,還陪了心。
下樓的時候,茅瑩瑩正好和他走個對頭碰。
“走啊?”茅瑩瑩問。
他點了個頭,懶得說話。
開了車在馬路上遊蕩,從南開到北,甚至他自己也不知道要開到哪裡去,滿街的亂逛。
心有千千結32 不是真心就可以(三十二)
茅瑩瑩脫了衣服,隨意的扔在沙發上,看著窗台上茅侃侃留下的菸蒂,嘆口氣推開窗子,將煙扔了出去。
返過身,細長的高跟鞋踩在有了很多年頭的地板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她只穿了一件白色的小絨衣,領子的部分有些兔毛,下身穿著長褲,走過去摸摸易素的頭。
沒一會兒有人敲門,她看了一眼,是茅侃侃的私家醫生。
“瑩瑩也在啊……”那人顯然也是認識茅瑩瑩。
茅瑩瑩對他笑笑。
醫生掏出聽診器放在易素的胸口,她可能是覺得涼,有些不適的想翻身,可是身體太重了,沒翻過去。
“沒事吧?”茅瑩瑩問。
那人點點頭:“掛個吊針吧,好的快。”
茅瑩瑩坐下身,拉過易素的手看見她手背上的針眼愣了一下,將這隻手給她放入被子中,拉高被子,拿出另外的一隻手,醫生在枕頭扎了進去,調整了一下滴管,彈了兩下,讓藥液落下。
“和小舟還沒有見面……?”那人顯然是問的小心翼翼。
茅瑩瑩聽見這個名字眼眶只覺得發疼,走到放在一旁的水盆里,水已經有些冷了,她將茅侃侃扔在裡面的毛巾擰了一下,然後又轉過身,將毛巾墊在易素的手下面。
“我不打擾了,我走了……”那人摸摸鼻子想來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茅瑩瑩站起身:“我就不送你了,我妹妹病得很重……”
病的很重的人又豈止是易素一個人,茅瑩瑩淡淡的想著。
那人擺手:“沒事,你看著,打沒了,把針頭拔下來就好……你可以吧?”他笑著發問。
茅瑩瑩也笑笑:“可以。”
那人轉身就要離開,走到門邊的時候卻又停下腳步,良久還是說了一句話。
“小舟這個月結婚……”
然後消失在樓梯間。
茅瑩瑩在一天之內聽見了那個名字兩次,這對她來說是很大的打擊。
不是沒想過,想他也許早就結婚了,孩子成群了,孩子可愛,妻子賢惠……
她慢慢的返身,將房門帶上,拉過椅子坐在易素的對面,看著易素的臉。
易素的臉很白,像是一張紙。
茅瑩瑩伸出手去握住易素的手,手指上塗著白粉色的保養底液,熠熠生輝的。
易素的手背上還有能看得見的血管,手很涼,即便被毛巾敷著,還是很涼,像是一塊兒玉,滑滑的涼涼的。
茅瑩瑩的淚落在易素的手上:“素素啊……為什麼要折磨自己呢?”這話又何嘗不是對自己說的。
易素在模糊中聽見有人在哭,她努力去掙開眼睛,努力去掙開,可是眼睛好疼,好疼,像是被人打了一拳。
腦子就跟炸了似的,耳邊嗡嗡直響,也說不清是什麼聲音,幾次三番的努力,才勉強看清面前的人。
大姐?
大姐怎麼會在這裡?
她看了一眼四周,知道是茅家,只是看了一眼,就渾身發虛。
“大姐……”她微微張開口。
聲音像是破風扇中勉強蹦出的音質,呼啦啦的。、
只是說了一句話嗓子就跟冒了煙似的難受,她也顧不上,因為大姐哭的很慘。
易素的第一感覺就是一位大姐是為了她哭的。
她努力去抓住茅瑩瑩握著她的手,只是太虛弱了,沒力氣,握不住。
“我……沒事……”腦子開始發昏。
茅瑩瑩抹了一把臉,對她笑笑,坐在她身邊,易素只感覺身邊陷下去了一塊兒。
茅瑩瑩取過一旁的水杯,用棉簽一點一點沾著水杯里的水。
“跟大姐說,怎麼了?”
茅瑩瑩不提還好,一提,明明已經哭乾的淚就在此落了出來。
源源不斷,順著臉流下來。
茅瑩瑩許是受了她影響,也跟著哭,兩個人哭的跟個淚人兒似的,連樓下的老太太和小紅都聽見了。
小紅手足無措的來回走,想著上面到底出什麼事了,怎麼連大姐也開始哭了?
小紅看著緊緊關閉的房門,很是納悶,這樓是老樓,隔音效果並不是很好,老太太不可能聽不見啊?狐疑的望著老太太屋子的門板。
小紅說的沒錯,老太太怎麼可能沒聽見。
聽見樓上女兒的哭聲,她的心是比撕爛了都疼。
瑩瑩過年眼看著就30了,她就這麼拖著,不戀愛,不結婚,不接觸異性。
想起女兒過的生活,老太太心裡直發堵,怎麼什麼事都叫她家給攤上了?
她前輩子是做了什麼孽了?
這輩子全部報應在孩子身上?
她最疼的兩個孩子,就沒一個順的,步步維艱。
那邊易素是真的疼,她現在不只是心疼,身體也疼,就連唇、胳膊、小到指甲都疼。
想起雷臣驍說的話,她想雷臣驍這輩子都不會知道,三哥什麼都沒有跟她說,一個子都沒提,是他自己說了出來。
她也曾想過,如果真的不行,就瀟灑的放手,可是真的到了這一天才發現,原來是這樣的難。
難道就算是將心整個的剖出來也不一定會有這麼疼。
茅瑩瑩抱著易素,安慰著她:“好素素,忘了吧,忘了吧……”
周小舟要結婚了……
茅瑩瑩渾身發冷,她只能借著易素的身體給自己一點力量,借著對易素說話然後告訴自己。
這一天茅家的三個女人都哭成了兔子。
到了晚飯,茅瑩瑩才從樓上下來,小紅忙著炒菜。
茅瑩瑩進廚房洗了把臉問小紅:“我媽呢?”
小紅一邊炒著菜一邊用嘴比像老太太自己的房間:“從下午就沒出來了。”
茅瑩瑩點了下頭,將毛巾掛回原位走向她媽的房間,在門板上敲了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