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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哽咽了一聲:“教授……”
不知道應該喊什麼,明明是那麼的熟悉,可是現在卻又是這樣的陌生,陌生的讓她沒有辦法說話,不知道能說什麼。
只能默默無語的看著他的臉。
江培年聽見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回過頭看著站在樓梯旁的那個女孩子。
曾經帶著她的時候,她是裡面最有天分的,她很少笑,可是笑起來卻很好看。
江培年從來是不會將個人的因素放在工作上的,林小婉是他的第一個破例,喜歡了。
喜歡誰也控制不住,可是她還年輕,在他已經走進了中年,她還年輕,像是一抹才從下面爬上天空的艷陽,而他已經是落日了,沒有辦法跨越的界限。
只是將心中喜歡的情緒強加為父親的角色,知道她孤單,陪伴著她成長,雖然只有短短的半個學期,可是足夠了。
看著她一天一天長大,看著她用火焚燒自己,江培年知道自己沒有選擇錯。
這是他心裡所喜歡的女孩子,一如既往的單純,一如既往的快樂,簡單的生活。
林小婉說喜歡他,他拒絕了,他不想毀了一個女孩子的一生,他們可以是朋友,他們可以是師徒,他們可以是師生,唯獨卻不可以是戀人。
在他自己的世界裡,他有潔癖,他已經髒了,可是林小婉是乾淨的,她就像是水塘里的白蓮花,出淤泥而不染,永遠的都是那麼的乾淨。
江培年對著林小婉笑笑,林小婉卻很想哭。
她想像中的江培年不應該是這樣的,他桃李滿天下,為什麼還會住在這裡呢?
這裡的一切和他格格不入,他可以享受更多更好的,為什麼要這樣虐待自己呢?
江培年說的話很少,也只是問問林小婉在專業方面的問題,知道她依然在學習,很是欣慰。
江培年病的很重,他一直不停的咳啊咳的,咳的林小婉眼淚越來越控制不住。
她起身挽起袖子,江培年是以為她要離開,可是她卻拿著水盆出去。
“別……”
江培年又開始咳,學校宿舍的條件肯定沒有外面好,現在也沒有幾個老師會選擇住在這裡的,除非是沒有房子的會算計的,不然是不會有人選擇留在這兒的。
林小婉這一個下午都在給他收拾房間和洗衣服。
林小婉吸吸鼻子。
“老師為什麼要離婚呢?”
在她的心裡江培年很有責任感,這樣的人怎麼會離婚呢?
林小婉也看見了他屋子擺放著的詩經,江培年很是迷戀這些,這些都是他的精神食糧,有了他們,他真的可以不吃飯就會覺得飽的。
也許別人看著是病態,可是他心裡很是滿足。
江培年一愣,似乎沒有料到她會問這個問題。
神思飄出去很遠,很遠。
他和何雲冰不是戀愛結婚的,何雲冰家的條件一直不錯,父親是當官的,官不算是大,可是足以壓死他。
他下鄉,要準備回程的時候何雲冰在明知道他有女朋友的情況下設計他,說是設計,其實他如果沒有給她機會,或者把話都說清楚了,也根本不會讓她有機可趁。
何家在他調回城裡用了很大的力氣,他父母都是感激,因為家裡就他這樣的一個大學生,父母覺得只有何家才能給他想要的,就那麼一次何雲冰懷孕了,他娶了何雲冰。
蔣晨出生,他有了這個人世上和自己血脈相容的人,他的兒子。
可是短短几天從天堂到地獄需要有多久?
他什麼都沒有說,他只是要求離婚,何雲冰一直鬧,何家的人不肯善罷甘休,他所有的工作都做過,他沒有妥協過,無論何雲冰是要死要活,他想這和他沒有什麼關係。
他沒有去看過蔣晨一次,那個孩子的降生帶走了他全部的喜悅。
江培年不說,林小婉也沒有再追問。
林小婉的手一直泡在冷水裡,收拾完屋子,她又將江培年所有的衣服給洗乾淨了,然後跑出去,江培年看著跑出去女孩子的身影笑笑。
林小婉買了幾個菜,拎著袋子上了樓,將東西放在一邊,拿著自己的包,深深的鞠躬。
“那江教授,我走……了。”
哽咽。
江培年在她要出門的時候叫住她。
“等等,林同學……”
江培年有一個很喜歡的紫砂壺,那是他從一個大師的手裡求來的,那時候他花了很多的心思,這個是他所有的財產里最為值錢的一件。
他將盒子塞到林小婉的手裡。
“更多的感情帶進壺裡,這樣你的壺就有了感情,它不是空白的,拿著它的人會知道你的心思,會知道你在做的時候是喜悅的,還是悲傷的,我希望你不要成為商業下的犧牲品……”
林小婉不要,可是江培年還是推還給了她。
林小婉捧著那個盒子,她沒有去看,因為在哭。
冬天真的太冷了,睫毛上落下來的淚水馬上就結冰了。
眼睛很痛,很痛。
回到家裡的時候怕別人打擾自己,將手機關機,將所有的電話線撥掉。
坐在客廳中最溫暖的地方,緩緩的打開那個盒子。
那是一個男人對於一個孩子的祝福,那是一個老師對於一個學生的希望,那是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已經流逝的愛情。
林小婉的眼淚掉在上面。
就那樣一個人坐在客廳里抱著腿,看著外面,白天變成黑天。
夜幕取走白天的耀眼,她依然坐在那裡。
周一圍打電話給她,可是關機,站在樓下,又開始飄雪了,大大的雪花。
這次的雪花有些大,落在頭頂,一朵兩朵,很漂亮,有些閃眼。
他的手指敲在車門上,動了動。
“林小婉……”
在黑夜當中,有那樣的一個男人在一片寂寞的黑色之中喊著你的名字,當你迷路的時候,他在呼喚你。
就是這一聲的呼喚,將她拉了出來。
林小婉的腿有些麻,站起來的時候有一條腿不好使,她跳到了窗子前,拉開窗戶,拉開的很大。
她就站在哪裡,和下面站在車子前面的男人,他不知道在那裡站了多久,一頭的白色。
“周一圍,我喜歡你……”
她將手放在唇的兩邊喊著,用力的喊著,用盡了她所有的力氣。
她要告訴那個男人,她喜歡他,真的很喜歡他,喜歡的不得了。
周一圍先是一愣,然後做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動作,正常的人聽見這個話要麼是衝到樓上要麼是在下面喊,我也喜歡你,可是他竟然在下面自己看著天空一直在笑。
傻傻的笑,可以看見呼出的空氣,白白的飄渺的。
林小婉就站在那裡,他就站在下面,他們隔的並不遠,他們心貼心。
林小婉對著他笑,好冷,抱著胳膊。
現在才發現好冷啊。
周一圍請林小婉看了一場鋼琴演奏會。
是一個亞洲的天才,他的票很難買,周一圍是從別人的手裡奪過來的。
那一天晚上,他牽著她的手,他帶著黑色的皮手套,她則是帶著一巴掌的可愛毛線手套,他的手握住她的,將她的手握在手心裡。
他們從穿著上,氣質上沒有一樣是可以相配的,他太精英,她身上則是沒有那種感覺。
他的頭上都白了,她的也白了。
林小婉看著前方這條雪白雪白的道路,她想如果他們就這樣一直走一直走,是不是就會白頭到老呢?
她覺得自己的想法挺可笑的。
“在笑什麼?”
他這些日子一點都不像是自己,周圍的朋友開始遠離,和誰的交往也不是很密集,這些他自己都是知道的。
他現在在做的就是遠離人群,他都知道的。
林小婉手裡拿著那兩張票,這是她第一次聽音樂會,這麼高級的至少是第一次,心裡有點打鼓,來的不會都是專業的人吧?
她拉著周一圍要入座,可是周一圍對她搖搖頭,帶著她去了後台,後面很多的工作人員都是在忙。
周一圍在跟對方的工作人員交流著,從大衣的外側拿出來一張什麼,那名工作人員仔細的看了看,然後無奈的對他攤手,似乎在解釋什麼,周一圍牽著林小婉的手在對方的帶領下進了休息室里。
林小婉不知道彈鋼琴的男人應該都是什麼樣的,很乾淨,很溫柔,那種感覺她說不出來,很秀氣的男人,看著年紀就不大,好像是在聽什麼,看著進門的人對他笑笑,她肯定不是對自己笑的。
他很專注的繼續在聽音樂對周一圍只是笑,周一圍也只是笑,他突然拉過林小婉,將林小婉往前一推。
“my girl friend……”
對方似乎愣了一下,不待反應周一圍就牽著林小婉的手走出了休息室裡面。
他們按照自己的座位號碼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我家裡人沒有人知道我會彈琴,除了我爺爺之外……”
在開幕之前周一圍說了這樣的一句話,林小婉只是用力的握緊他的手。
開場四周的光滅了,台上那個儒雅的男人走出來,欠身坐在位置上。
有沒有那樣的一個男人,會叫你心疼,僅僅是用他的音樂?
顯然就是,在進來的時候林小婉看過關於他的簡介,出生在韓國在英國長大,她不知道韓國的男人是不是都長的這樣的儒雅,可是這一位尤其的令人印象深刻,也許是因為他是彈鋼琴的吧。
他演奏的很專注,在他的音樂里你會覺得協奏就是破壞了他音樂的清新,沒有任何的樂器可以和他融合。
那是一種會叫你靜心靜氣的演奏,很是唯美。
在快要結束的時候,他說了一句話,是用英文,他說這是今天最後的一曲,送給他朋友的女朋友,林小婉捂著唇,難道說的那個人就是她嗎?
周一圍拍拍她的手,示意她可以冷靜下來。
林小婉覺得屁股下面可能是長釘子了,在這種環境下,她沒有辦法淡定。
台子上是三個小提琴和一個大提琴協奏,然後就是鋼琴。
那曲子林小婉聽過的,就是周一圍演奏過的那一曲。
林小婉順著周一圍的臉看過去,他只是閉著眼睛,很是專注的聽著。
台子上的男人手指在黑白的鍵子上跳動,他的手就是天下間最美麗的音樂,彈奏出來叫你動容的聲音,讓你歡讓你喜,讓你憂。
他的話很少,幾乎都沒有,只有中間說了那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