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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怎麼哭的，聽不見別人的聲音，就木木的看著前方，臉上的眼淚落下來幹了，然後在落下來，反覆都不知道多少次了。
每個來醫院的人都是會坐在她身邊擁抱她，給她一個溫暖的擁抱，可是身體發冷，這些都不夠。老太太當場就哭暈了，白母也犯病了，這些年了，周家就這麼一個孩子，你說現在生死未明的。
所有的人都在哭，那夫妻倆跪在周於的面前，說這什麼，青樹笑了。
她就真的笑了。
起身要往外面走，周於拉著她。”青樹，……”白青樹也是詫異自己怎麼會笑出來呢？
大概老天爺是覺得她活的還不夠慘，先是她爸爸，然後是公公，現在輪到她兒子了是吧？
青樹想，這就是報應。
她的報應啊。
嫁過去的時候讓婆婆流了多少眼淚了，給別人添了多少堵啊，現在都還回來了。
她就這麼一個兒子，當成心肝寶貝的兒子，怎麼看都像是她的兒子，可是老天爺不滿意啊，要收走啊。你不讓他認識字，你讓他說不好話，你現在還要收走他，我不服啊。
青樹抱著周於哭，抱著周於的腰哭。
“我不服啊，我不服，……”為什麼要是她兒子啊，換個人成不成啊？
曾經白青樹無數次的想過，自己會嫁一個自己喜歡的，身上有書卷氣的男人，然後共組一個家庭，有能幹的老公，有乖巧的孩子，可是事實就是，她嫁人了，因為她欠周於太多她嫁給周於了。
這個男人也許不是很能幹，可是對她真的好，恨不得把心都給她了，她明知道周於捨不得她委屈，她難過了就要讓他更加的難過，她鬧，她不講理，她說了算，誰家的女婿也沒有做成周於這樣的。
她想像中的孩子沒有到來，周是出聲了，記載了她所有的希望出生了。
那么小，那麼乖抱在懷裡，吃完了不會鬧，她希望兒子能像是陽光一樣的存在，可是事實偏離，孩子不識字她委屈過，為什麼她生的孩子會是這樣的呢？
她開始找理由，在心裡說這不是她的錯，是周於的錯。
因為懷孕的時候他沒在自己的身邊，因為父親去世她太傷心了，這和她無關的。目光有些虛浮，前面的仿佛還能看見孩子的身影，就像是周是小時候。
周是小時候真的很怪的，大人睡覺知道給蓋被子，從來不鬧，見到她就是笑，喇著嘴笑。
學走路的時候摔倒了在爬起來，也不哭，自己試著起來，在摔倒在起來。
青樹整個世界都陷入一片黑暗之前，想著，她錯了，可是知道的晚了。
周是從手術室出來的時候，周於差點沒站住，看著兒子的臉上並沒有白布終於鬆了一口氣，甚至都沒有送孩子上去，實在是不行了。
在手術室門口做了將近兩個小時，才起身去了外面。
周於的眼淚只能留給自己，因為病房裡還有三個女人需要他來照顧。
一夜之間家就翻天了。
主治醫生找了半天也沒有看見周於，可是有些話他不能不對他說啊，病房裡那幾個他怕他說完了，那三個會受不住的。
在樓下還是找到了，在挺僻靜的地方，周於嘴裡叼了一根煙，可能沒抽，菸灰長長的沒落下來。
“周於啊……”周於回頭半天才看清來人是誰，趕緊將嘴裡的煙仍在地上，自己用腳抿了兩下，然後怕煙不滅似的又抿了兩下，反覆幾次這樣。
“周於，冷靜點……”周於想他很冷靜。
“有什麼問題嗎？”孩子出來他就知道了，如果沒有問題，會有人馬上告訴他的，可是沒有，他自己也是做醫生的，難怪還不了解嗎。”周是撞的很重啊……”醫生的意思先看能不能醒過來吧，周於聽了這句話就當著自己同事的面哭了。
用手捂著眼睛，能不能醒過來，那意思是有可能醒不過來了？
曾經白青樹小的時候那時候還稚氣，問周於你是怎麼當的大夫啊，連個人你都救不回來，周於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突然想起那一幕，可是突然就想起來了，是啊，當大夫做什麼用的，兒子就躺在裡面他卻無能為力。
周於在外面看著，沒有進去，護士看著他那樣也都難受，走出來一個安慰他一個。
“周大夫，周是會沒事兒的……”所有的人都在譴責那對夫妻，你說吵架就吵架被，你們連累孩子幹什麼啊？
那女人哭的都不行了，說要是沒有周是，自己就一定死了，她當時腿都發麻了，知道應該跑的，可是當時腦子是一片空白的，嚇的，要不是周是推了她一把，她一定就死了，可是她也不知道怎麼就連累那孩子了，他們不是故意的。這邊還好點，青樹那邊醒了，誰都壓不住，病房裡外面老遠都能聽見，那是作為一個母親撕心裂肺的哭聲，她在哭訴著命運的不公，外面的人聽了心裡都不好受，本來嘛，醫院就每天都有生死離別的，可是這種是第一次。誰也不能否認周是在努力了，他學習上跟不上，那他上課就安安靜靜的睡覺不打擾別人，他努力幹活讓老師和同學喜歡他，他努力讓他媽開心，在痛苦在不快樂他都裝著自己很快樂，很高興的樣子，只有他這樣了，全家人才都能高興，都能快樂起來，他是家庭里的一份子，所以他在努力。周於沒有進病房裡，他身上還穿著白大褂呢，白青樹被她媽抱著，老太太也抱著，她在床上掙扎著，就像是一頭母獅子，白母和老太太還有保姆用了很大的力氣才抱住她，不讓她動。
青樹眼裡誰都看不見了，她撕心裂肺的哭著，喊著，周於將背靠在牆上。
青樹的情緒完全就是崩塌了，誰說什麼勸什麼都不行，白母跟著老太太跟著上火啊。白青樹就怪自己，當初周是第一次去救人的時候他回來自己就應該說他的，雷鋒天底下有都是人可以去做的，不用他的，可是當時她還夸孩子來著，她不是一個好媽媽，她怎麼能讓她兒子去做這個好人呢？
別人的生死和他沒有關係的，一點沒有。
他自己的爸爸媽媽養大他用了多少的心血啊，他就這樣報答他們？
“周是啊……，媽，你們先出去把。”這個時候依舊站出來的依舊只有周於，所有人都哭的時候他得抗住了，他是男人啊，他是這個家的頂樑柱，他要是倒了，這個家就完了。
老太太和白母出去，白母不放心，怕女兒做傻事兒。
“周於啊……”白母拉著周於的手，這個時候她不知道能對周於說什麼。
周於對岳母笑了笑，自己走進去，青樹剛才鬧騰著，手上的吊針早就回血了，周於把青樹手上的吊針扯下來，抱著她。
“好了，哭吧……”抱著她的身體，單手圈著她的後腦。
周於的脾氣其實不是生下來就是好的，他也是家裡的獨子，可是他對白青樹都包容這麼多年了，從遇見開始到結婚，到現在，有的人就是相剋的，白青樹的脾氣有夠糟糕的了，不是好妻子也不是好媳婦兒，可是遇上了就是遇上了。
不因早晚，不因對錯，她就是她。
周於收攏自己的兩手把青樹緊緊抱著。
”周於，周是……”青樹話都說不出來，眼淚都快要哭幹了，周於對她點點頭，說他都知道他都知道的。跑掉的人是肯定要抓回來的，當時那夫妻倆中的丈夫注意看了車牌子，人很快就抓回來了，本來是意外，可是他這麼一跑問題就大了。
周是的同學很多都來看周是了，周於這時候才知道，原來周是的朋友也不少。
班級里衛生沒有人管了，所有的同學都記得周是的好了，是啊，周是除了學習不好，好像沒有其他不好的地方。
老師也覺得周是真的很了不起，換了任何人都不一定敢這樣做的。
趙同和江民也都來看周是了，就連徐晴晴也跟著王芳來了。
徐晴晴就沒有見過這麼笨的人，他是不是以為自己特偉大啊？
人家夫妻吵架跟他有關係嗎？
本來腦子是差點，現在一看根本就是一個白痴，缺心眼。
青樹守了一夜，到早上孩子也沒有一點想醒的意思，白青樹沒撐住又昏過去了。老太太連夜就趕回家了，在小廟那給周於求老周家的祖宗們。
老太太哭的都不行了，周家就這麼一個孫子啊，要是沒了，她就是死了下去都不能見老爺子啊。
醫生對周於搖搖頭，周於拉住那醫生的手，不能撤的，撤了他兒子怎麼辦啊？
那醫生也是為難，跟周於說：“主任你也是醫生，你應該明白的，沒用了。”他只不過是沒有辦法把最糟糕的那個結果說出來而已。
白青樹醒了人就沒了，外面嘩嘩下著大雨呢，她也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周於在外面找，全家人都在找。白母坐在地上，這個家是完了，徹底拆了。
雨下的很大很急，青樹以前是聽別人說的，說要找一個最高的山，在最高點，這樣說的話老天爺就能聽見了。
下雨了山上路滑，她是上去就掉下來，胳膊都磨破了，腿上都是傷，可即便這樣還是沒有阻止住她的腳步，青樹上的那座山有很多人都不願意上去，因為村裡有個孩子是死在上面的。無緣無故的就被勒死在山上的，別人發現的時候屍體都臭了，據說是被那啥之後殺死的，可是兇手一直沒有找到，大家覺得有點晦氣，再加上上那個山總是有人出事兒，後來哪裡即便是誰路過也不願意去看的，覺得看了也會遭殃的。
那座山就在部隊的對面，大路下去有一條河，跨過河就是山，下雨路滑可想而知這個路有多難走的。
周於想了一圈，最後想到那地方了，上去的時候白青樹就躺在上面，不知道什麼時候昏過去的，那雨水太大了，落在地上都冒泡。
那邊老太太和白母跪著求院長，這孩子一定要救啊，院長被弄的，你說醫院人來人往的，這麼兩個老人跪在他面前，這算怎麼會回事兒把？
老太太說著，不能不救啊，抓著院長的手。
“院長，我求你了，我下輩子我給你當牛做馬的，你救救我孫子……”院長不是不想救，周是醒過來的機率那等於幾萬分之一，不可能的。
周於那邊聽到消息趕緊跑過來，這邊抱起來他媽，那邊丈母娘又跪下去了，這邊托起丈母娘，那邊他媽又跪下去了。白青樹醒了就抱著枕頭當成孩子似的哄，一邊拍一邊唱。
“世上只有媽媽好……”半年之後，周是出現了腎衰竭的情況……醫生無奈的宣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