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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林維淵一句話又把我本來沉寂下去的心又吊了起來:“有件事我想跟你說,今天我跟他一塊出去吃飯,從開始到結束,從頭到尾,他說的每句話,每個字都離不開你。還有那個雲記者,你張口閉口就是她,比起顧行止,我倒覺得她更像是你的初戀。快點過來吧,薛瑾。”
【口四口】
放下電話,唐簡在我身側問:“有急事嗎?”
我回過頭去看他的臉,攏在機場灰色的天光下顯得分外潔白:“一個朋友出了點事,想去看看。”
他問:“要我陪你去吧。”
“不,”幾乎是下意識的,我拒絕了他:“不用了,我自己打的去就好。”
他也沒勉強我的意思,眉眼和語氣都是軟軟的:“行,那我去接你好了?”
我愣了愣,不忍心再拒絕,“嗯,行,半個小時之後到市人民醫院門口接我吧。”
跟唐簡告別後,坐上計程車,我這時候才感覺到莫名的郁燥和不安,整個人像是被罐裝在一個不通風的玻璃容器里,只想快點逃出去,更快一點。同時我也必須逼迫自己直面的是,我擔心顧行止,隨著到醫院路程的拉近,我這種擔心也在壯大和生長。
所以到最後,以至於我下車往顧雪琪報給我的病房地址找過去的時候,步履竟然帶了點小跑的意味
顧雪琪在病房門口迎接了我,我壓抑著微小的喘息問:“還好吧?”
她順手推開門,不大的空隙,顧行止閉著眼躺著,睫毛密密實實的蓋住眼瞼,病床白色的被褥蓋了半身,他的左手還在打點滴。
非常可恥的,我的鼻子酸了。
顧雪琪也看了一眼,隨後轉向我:“因為顧行止以前就是滴酒不沾的,所以林維淵也不知道他是完全不能喝酒,就沒有阻止,沒想到就現在這樣了,還好沒什麼危險。”
“嗯。”我不知道該說什麼。
“過來了啊,”回過頭,林維淵正站在我倆身後,他拎了一袋零食和飲料,遞給顧雪琪:“吃吧,喊了半天肚子餓了。薛瑾,你呢?”
“去機場之前吃過了。”我順勢想拉上病房的門。
林維淵架住門,沒讓我完全帶起來:“不打算進去看看他?”
“不是已經沒關係了嗎?”我回道:“那也沒我什麼責任了……”
“啊~顧行止醒了~”他忽然打斷我。
我幾乎是條件反she似的回頭往病房裡看過去:“真的?”
顧行止那伙還安安穩穩燙著,而我旁邊的林維淵和顧雪琪都已經嗤嗤笑起來——啊啊啊啊啊這對狗男女啊jian夫yín婦啊兩個混蛋啊!我瞪了他倆一眼。
林維淵止了笑:“去吧,他反正在睡覺呢,一時半會醒不了,”他又說:“酒精中毒這種事還是別發生了,醫生說是會死人的,顧行止這次運氣好,只是休克。”
休克算是很嚴重的情況了,我問林維淵:“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告訴我,“今天下午和顧行止兩個人陪客戶吃過飯,他就提議去喝一杯,我倒也樂意奉陪。事實上,他哪是喝一杯啊,他一邊看手機一邊喝,最後直接在吧檯邊一瓶接一瓶的叫,臉色也不是醉酒的人應該上臉的紅,我看情形不對,就拉著他出去了,還沒到門口,就休克倒在地上了。薛瑾,其實是我欺騙你了,那天他從頭到尾其實都沒說一句話,當然也沒提到你的名字。但是等他進急診室之後,我看了看他一直沒捨得撒手的手機,停在簡訊界面,from旺財,我就猜測這麼二的稱呼對象應該就是你。拿自己手機裡面存的你的號碼出來對照,果然,他看的每一條都是你的簡訊,全都是你的。”
我:“靠,咱倆相處了這麼久你居然還連我號碼都不記得!”
林維淵:“你會不會分重點啊,難怪大學英語考試閱讀理解都那麼差!”
我:“臥槽!我才不要跟你這可怕的滿分怪比!”
“我糙你們倆全家,吵毛線啊。真沒素質,這是在醫院!”顧雪琪分別給了我們一掌。
林維淵:“我不是你家的嗎?於是你也要那啥我?”
顧雪琪:“早就糙膩了。”
林維淵:“……”
我:“顧零蛋你不要再暴著粗口喊注意素質了,你以為自己是城管嗎?”
顧雪琪:“薛瑾!我那時候是卡塗錯了才得的0分,你怎麼老揪著我小辮子不放,你太賤啦……林維淵你笑你妹啊……”
……
林維淵:“薛瑾,進去看看他吧。”
我:“……好吧,勉為其難。”
顧雪琪:“你又傲嬌了。”
我:“閉嘴。”
××××
從房門口到顧行止床邊的這段路程我把步子放的很輕,漸漸逼近,直到顧行止一整張臉都清晰的看在眼裡,剛才在病房門口,隔著距離,看不清,以為他還是如往常一邊的。
此刻這樣近的看他,真的是瘦了好多,臉頰兩邊的腮幫子都陷進去了,臉色和手指都是蒼白的。
我用手指戳了戳他的手背,就像塊冰,心裡微微嘆了口氣,替他把手掖進被子。
等這一系列做好,發現也沒什麼再可做的了,不知不覺,好多東西都喪失了。我再去看他臉孔的時候,心臟一瞬間幾乎漏了一拍——
顧行止已經醒了,目不轉睛地盯著我,瞳孔就像是深邃的黑洞。
“醒了?”我垂下手,直視回去。
他沒說話,手臂攬過一邊的靠枕坐起來,大概一隻手打著吊針外加身子虛使不上力。
這一系列簡易的動作由他做著看起來有些艱難的樣子,但顧行止也只是偶爾皺了皺眉,總算是完成。
其間我也沒有幫助他的任何動作,只在旁邊冷眼看著,故意冷眼看著。
顧行止就算病態也依舊是清貴的模樣,他的視線朝站在床側的我掃過來,第一句話,竟然只是莞爾的:“薛瑾,你居然過來看我了。”
他嗓音沙啞並不好聽,但是這一個孩子氣的笑幾乎讓我有一種蓬蓽生輝的感覺。
我笑了笑:“嗯,過來看看你,你現在變成這副樣子真是解氣啊,我今晚回家要對月喝酒歡慶了。”
他眉心微蹙,平時的威嚴又乍現:“你不要這樣。”
“那我要怎麼樣,”我挨著他床邊坐下:“繼續傻了吧唧地為你哭嗎?看到你這種樣子因為心疼再流淚一整天嗎?還是你習慣有個姑娘為你作踐自個兒了,雲蔚呢?怎麼沒看見她?哭的都沒法出來見人了?”
“不管她的事,”他不耐煩的打斷我:“看來你還是在意。”
“喲,說起雲蔚壞話,你不愛聽啦?”看著顧行止,我的腎上腺素控制了大腦,說著那些連我我自己都不相信的措詞:“顧行止,我是很在意。你剛醒,大概還不知道我為什麼過來看你吧,你的好兄弟林維淵告訴我你這次酒精中毒還有我的原因呢,我來看看你怎麼樣了,看看自己得負擔多少醫藥費。拜託你能不能別這麼自信,我在意的是我的那些人民幣,而不是你這個人,”我頓了頓,繼續把話說完:“不過看你現在話都說得這麼利索了,應該不用我付錢了吧?嗯?”
顧行止握住我因為措詞激動而誇張揮舞的手臂,停住我動作。
本能地牴觸想讓我甩開他,可是他的話快一秒阻止了我的本能,他說話的時候,眼睛像是明滅不定的燈火:“我不好,非常不好。”
“也就是說我還要付錢囉?”我這回使勁把他手掰開扔回床面:“好吧,那我們來商量商量我要負擔多少醫藥費吧。”
“嗯,”顧行止垂了垂眼睛,再抬起來的時候,卻平靜的問了個毫不相干的問題:“現在跟誰在一起,那個外國佬,還是唐簡,還是你那個學生?”
這個問題一下子擊中了我的怒點,我已經沒有辦法再維持著語氣的平穩:“管你什麼事,跟誰在一起也不會再跟你在一起。顧行止,看來我們沒辦法愉快的商量下去了,我先走吧,你好好養身子。”
顧行止的背脫離身後的靠枕,肩膀有點疲倦的傾斜,下一刻,他就用那隻沒有打吊針的左手掰過了我的臉強迫我看向他,他又原型畢露了,臉上又是那副冷漠,無情,以及所有我討厭的神色:“你到現在還是沒法直面我吧,今天不把話說清楚了你最好不要擅自離開。”
“夠了。”我打開他停在我下顎的手,撐著床沿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