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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感覺到他停在床邊:“睡著了?”他問。
我沒搭話。
顧行止的身影就罩過來了,挾雜著濕漉漉的水汽和好聞的沐浴露芬芳,他從後面抱住我,在我耳朵上咬了一口。
我立馬被刺激得一個痙攣,沒好氣說了句:“你個變態。”
他嗓音透著股閒逸:“果然沒睡。好了,不逗你了,睡吧。”
“嗯。”我應了一聲,闔上眼,就昏昏沉沉睡過去了。
早上是被電話吵醒的,眯著眼摸了半天也沒摸到手機。最後被一隻手給鉗制住,我半睜開眼一看,是顧行止,他另一隻手已經快我一步接起電話,坐起身,並對我使了一個“不是你電話”的眼色。
我這才松下心,繼續看他,陽光給他清貴專注的側臉籠上溫和如玉的光澤。
可是,顧行止在聽電話的時候,臉色卻是越來越難看,等他掛了電話的時候,他皺著眉,一聲不吭地下床到行李箱裡翻出一件襯衫。
我被他嚇人的臉色搞得鬧心,也坐起身:“怎麼了?誰的電話?”
他邊收拾邊對我說:“我媽的電話,我外公身體出了點問題。今天凌晨兩點多的時候,他腦溢血,現在情況很危險。
我心立馬就涼到底,我父親也是一樣,死於這個突發病症。
他看過來:“我馬上就回國,你是跟我一起回去?還是在日本再玩幾天,我會囑託相葉小姐陪你。”
顧行止聲調平靜,放佛在陳述“我今早吃了皮蛋瘦肉粥”這樣普通的生活瑣事,他的人生里所有的表達好像就沒有感嘆號這樣強烈的方式,全部歸於淡定的逗號以及句號。可是事實卻非如此,這個人外表再是一副古井無波的狀態,心裡肯定早已經掀起了千層浪。
“我當然是跟你回去了。”我趕緊套上衣服下了床。
他眉心的皺痕鬆了松,應了一聲,很快轉身去洗手間洗漱。
××××
最近實在是日本旅遊淡季,要先到S市再從那轉機回N市,其間也耗去一些時間,到晚上才抵達目的地。
一下飛機,就有一個戴著蛤蟆鏡的女人驅車載我們去了顧行止外公所在的醫院。
路上那女人自我介紹了一下,她是顧行止的大姨,叫譚南清。
一路上,譚南清說了不少話,大多是在介紹事情的前後緣由。
大體情況好像是她家公司名下本來已經快商討好的兩個大型合作項目被某家外企給突然搶走了,顧行止的外公被氣得不輕,怒火攻心導致腦溢血,現在還在醫院搶救。
其間,那個譚南清反覆提起“那個姓唐的小賤犢子”這麼個稱謂,語氣很不好,感覺她唇齒間都恨不得把那人碾碎。
唉,姓唐的怎麼都這麼可惡。我這麼想。
顧行止本來就是沉靜寡言的性子,其間也只是聽了下前後經過。
之後他大姨扒拉扒拉抱怨的時候,他已經神情淡漠的看著窗外倒退的灰色高樓。
我委實覺得那譚南請挺悲劇的一直在說,我們后座的倆人,一個絲毫不理會,一個壓根不明白。
但是介於禮貌,我只能“嗯嗯啊啊”的表示我是在聽,雖然確實是敷衍了些。
到醫院後,那女人將我和顧行止放了下來,自己去車庫停車。顧行止一手拉起我往大樓里大步流星地走,一手打電話詢問他媽媽的地理位置。
掛了電話,他停下腳步,黑眸瞥過來,上下掃了我一眼,輕聲說了句:“對不起,”他又問:“身上還不舒服嗎?”
他這番別有意味話讓我又臉紅了。
是的,我一點都不舒服。性福總是要付出代價的,今早起來的時候覺得大腿都合不上,□說不出的酸軟。然後大早就陪著他風塵僕僕一路都來不及休息回到這裡,累是肯定。
可是這是我自己選擇的路,就像我現在選擇的是眼前的這個叫顧行止的男人,整天為他上躥下跳犯二裝傻,可是我願意。
女人的聰明之處就在於她會裝傻,發揮特長也是必要的。
更何況,愛情本來就是個能讓人不由自主主動犯賤的東西。
我的手正被顧行止溫熱的掌心包裹著,我作痛苦狀抱怨:“是誒,不舒服死了。”
我繼續捏了捏他掌心的肉:“雖然不舒服,可是我心甘情願。”
顧行止什麼話都沒說,幽深的眼睛裡有點我讀不清的意味涌動,他揉了揉我劉海,微涼的手指穿過我指fèng,與我交扣起來,牽著我去了目的地。
××××
剛到那後,一眼能看到的就是譚素清,她扎了個馬尾,筆直的站在急救室門口,也不知道是不是妝容過深的關係,看過來的時候臉上絲毫沒有熬夜後的倦態表情,依然是神采熠熠,就像是個即將要拍戲的美麗女演員。她目光落在顧行止與我交握的手上,鼻孔里出氣,“哼”的輕笑了一聲,說:
“終於知道回來啦?”
譚素清這話模稜兩可,也不知道是對我說的,還是對顧行止說的。
他家幾個我不認識的同樣在等候的親戚也看了過來。
顧行止家遺傳基因可真夠好的,這幾個均是男俊女秀,就是神情都很冷淡。
他們的目光在我和顧行止身上打轉了會,最終留在我這裡。
看著他們,我真心覺得以後還是多笑笑吧,面癱真的是病,還能家族遺傳。
一個女人對身邊譚素清問:“這是小止的女友?多大了?”
譚素清聳了下肩膀,答道:“是小止的,”她特意把“小止”二字加重音,又說:“三十歲了。”
那女人好笑又刻薄的說:“你兒子是有戀母癖吧,還是看你寂寞給你找了個可以當姐妹的兒媳?”
譚素清柔柔地看過去一眼,把她殺了個片甲不留:“是啊,我還有個兒子這麼看重我。你呢?”她指指我:“你看見這姑娘是不是挺感同身受的?哦不,你怎麼感同身受,人家好歹有我兒子這麼優秀的男朋友,可你呢?剩到你這種程度也不容易了,還真以為自己剩者為王哪?”
那女人一下子急得瞪眼:“譚素清!我不結婚怎麼了?要你管?你以為你是誰?”
譚素清舒展了下手臂:“你是我妹,我是你姐。顯而易見,不是嗎?”
她說完回頭來看我們,估計是尋求贊同,我趕忙點頭說“是”。
真是瞎了我狗眼,這絕對不是姐妹,二是上輩子的仇敵吧?
難怪那個外公會腦溢血,我要是常年生活在這種內部爭鬥極為嚴重,兄弟姐妹都刻薄相待的家庭環境裡,我也得腦溢血,不腦溢血我也絞脖子自盡。
顧行止倒是很習慣自家的作風了,轉開話題直入重點:“媽,外公現在怎麼樣?”
譚素清朝急救室的門努努嘴:“還在裡面呢,情況不大好。”
她說話的時候已經儘量裝作無所謂的神情,可是我看見她眼裡的光還是有些黯淡下去。
顧行止拍拍她後背:“媽,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在這等。”
譚素清抬起頭,“沒事,我還好。”她又斜睨我一眼,聲音突然小下去:“倒是你女朋友,從她剛來過來,我就看她走路都腿都合不上,晚上累壞了吧,讓她快回去休息吧。”
顧行止白皙的臉紅起來,我瞬間想以頭搶地。
譚素清倒是面不改色,環臂在胸口,抬眼看比她高了近乎兩個頭的兒子:“讓她回去吧,你外公要是真不行了。我們商量一些事,她一個外人,在場也不太好。”
她視線筆直的看著我,可話卻是對顧行止說的,語氣冷漠而帶有命令性:
“行止,送她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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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行止在醫院門口把我送上計程車的時候,給了我一個吻。我不知道是歉意還是告別,也有可能兩樣都有。
我坐在車后座,透過車窗看到顧行止還站在那裡目送我離開。
夜色帷幕四籠,城市繁華的霓虹里,他就是此間一片能叫地面成霜的如水月光,冷靜而優雅。
卻也讓人難以捉摸到他深層的溫度,只覺得遙遠。
包括他生長的家庭,總是習慣用冷漠掩飾自我,姐妹之間像是情敵一般爭鋒相對;有長輩徘徊在生死在病房門外從容等候毫無焦色;而他的母親,可以在清楚的知道我和她兒子已經上過床後,用“外人”兩個字變相的甩我一個巴掌,打醒我並警告我:別高興的太早了,老娘可還沒有認可你。
窗外的夜風吹在我臉上,我的心微微沉澱,分不清是因為失落還是在醞釀鬥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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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我在床上輾轉反側不能寐,發了個簡訊給顧行止問他外公的情況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