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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白的世界瞬間被打破,那些被屏蔽掉的一切感官都回來了。
談一鳴。
談一鳴。
談一鳴。
——約拿念的是他的名字。
是他。是談一鳴。
是他從十個強力對手的圍剿中衝出重圍,贏得了最後的榮耀。
「是我。」談一鳴喃喃,「是我。」
他重複:「真的是我。」
無數道聲音撞進他的耳膜,但是他卻沒有任何反應,無法用大腦處理那些喝彩。
是誰在鼓掌?
是誰在對他說話?
是誰在擁抱他?
他什麼都聽不見了,也什麼都不在意了。在下定決心扔掉麵包的那刻起,他就孤注一擲,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夢想上。
而現在,他的夢想,已經不僅僅是紙上談兵的夢想,它重新成為了一塊鬆軟的,甜美的,足以讓他飽腹的麵包。
再過不久,他的聲音就會隨著遊戲的發行,傳遞到世界上每個角落。他將會用自己的聲音給「王強」注入靈魂,那些熱愛遊戲的粉絲,都會因為他的獻聲而深受鼓舞。
今天,他在暴雨公司的會議室里,邁出了職業生涯的第一步。很微小卻又很堅定的一步。
恍惚間,像是有一道巨浪席捲了談一鳴。
那道巨浪橫衝直撞地闖進了他的世界,把原本井井有條的人生規劃全都打亂了。
可談一鳴並不害怕,他用一輩子的時間在等待這道巨浪的來襲,現在它來了。於是,他張開雙臂,奔向了它。
※
當天晚上,暴雨公司舉辦了一場非常盛大的after party。
這裡有暢飲的美酒,有做成遊戲logo的小蛋糕,還有言笑晏晏的人群。
party在公司的露天草坪上舉辦,四月份天氣正好,夜晚清風吹拂,酒香和女生身上的香水味一起盪開。
整個晚上,有不少人來找談一鳴合影。來自西班牙的費爾南多,熱情奔放,他舌頭打著卷,喊著「amigo」,摟著談一鳴的脖子不知道在ins上發了多少奇形怪狀的自拍。
雖然暴雨公司邀請了所有配音員參加了這場party,然而有足足一半人,因為「行程問題」提前離開了。
當然,所有人都知道,行程問題僅僅是託詞而已。
「至於嗎?一個個自尊心這麼高。奧斯卡結束後的after party也沒見那些落選的明星不參加啊。」蕭慶嘴毒的吐槽道。
他手裡端著兩杯扎啤,這個杯子是暴雨公司某款遊戲裡矮人族專用木杯,被做成了周邊,樣式還挺新奇的。蕭慶把其中一杯遞給了談一鳴,用肩膀頂了頂他:「喝吧,沒下毒。」
談一鳴接過來,抿了一口就放在了旁邊。他不喜歡酒精,小酌可以,暢飲就算了。
談一鳴說:「我以為你也會提前離開。」
「離開幹嘛?」蕭慶靠在吧檯旁,整個人非常放鬆。他從兜里掏出一沓子名片,自鳴得意地說,「臉面哪有人脈重要?」
他身上帶著一種天然的市儈與精明,即使他曾經針對過談一鳴,但談一鳴對他並沒有太強烈的反感……畢竟,明賤總比暗箭強。
兩人舉杯。
蕭慶敦敦敦幾乎一口氣喝乾了杯中的酒,澄清的金黃色液體麥香怡人,他豪爽的擦了擦嘴,問:「你真是新人?」
到了現在,他還是不相信自己居然被一個初出茅廬的無名氏打敗了。
「算是半個吧。」談一鳴說,「之前因為喜歡配音,配過一些網絡廣播劇。最近半年才開始接商配,但好萊塢天花板很低,我只能配一些亞裔小角色,或者是動畫片啊,GG片什麼的,工作機會不多。」
蕭慶:「看樣子,你準備回國發展?」
「還在考慮中。」談一鳴想了想,「你有什麼建議嗎?如果我想做這行,是不是回國發展比留在美國好?」
蕭慶喝乾淨了最後一滴酒:「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當然是真話。」
「我的建議是別做這行。」
談一鳴:「……」
蕭慶:「真的,你說你年紀輕輕,長得帥,學的又是賺錢的行業,幹嘛想不開做配音員啊?」
像是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傾聽的人,蕭慶一股腦地抱怨出來:「幹這行又苦又累。現在劇組越來越水,尤其是古裝劇,橫店恨不得一個太和殿同時有三個劇組在拍,現場吵的不行,他們乾脆就不收同期聲了,全靠後期配。可是配也要有的可配吧?」
說起這個他就一肚子火,「就那些小鮮肉的面癱演技,數一二三四都能數錯數。製片把片子送過來,說『各位配音老師幫幫忙』,問題是我還能怎麼幫啊?我要是光靠聲音能讓一個木偶變成影帝,那我幹嘛不自己去演戲啊??」
談一鳴沒想到蕭慶這麼心直口快,一口酒差點噴出來。
談一鳴不知說什麼好,只能安慰他:「沒辦法,現在偶像明星的演技都是被市場『催熟』的。看著光線,其實只能靠後期再加工。不過現在二次元產業很成熟了,國產動畫,廣播劇,遊戲那麼多,接些這方面的也不錯。」
「說是這麼說,可是國內的二次元產業和日本那邊還是有挺大差距的。很多小學雞們還沒學會把我們的聲音和角色給區分開。」提起這個,蕭慶就直搖頭,「我去年配了個後宮乙女遊戲,特別火,我老婆都充了好幾個648,聽說月流水好幾個億……可遊戲火了沒到一個月,給幾個男主角配音的商配真人照片就滿天飛,還都是漫展簽售的抓拍——你說那能好看嗎??一堆粉絲說我的長相毀掉了他們心目中的男神,讓我『肥宅滾粗』,我那時候體重85公斤,氣的我開始減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