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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者單腿繃直,以腳尖或前腳掌支撐站立,另一隻腿向後方高高抬起、膝蓋微曲。同時,上半身挺拔舒展,雙臂向遠處延伸……
亭亭玉立、若仙若靈,一個完美的「阿提丟」必然是優雅的、高貴的。
一個看似簡單的阿提丟,他會定在那裡很久很久,久到高抬的動作腿酸軟不堪,久到支撐住身體所有重量的腳踝搖晃顫抖。
好在,這一切的付出都是有意義的。舞台上的他凜然高貴,是展翅的天鵝,是優雅的仙鶴。
……可是那場事故過後,他再也無法做出阿提丟了。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雙腳里究竟植入了多少根鋼釘,復健時又有多麼痛苦。醫生說,再差一點點,他恐怕連站都站不起來了。
脆弱的腳踝根本無法支撐住高強度的專業芭蕾訓練。不論是阿提丟、巴特芒、releve、還是那些劇烈的跳躍與飛速的旋轉……他試過,但是很快就顫抖的摔倒在地。
在那一刻,他恐懼又脆弱地發現——他再也不是那個站在舞台中央、被聚光燈寵愛的芭蕾王子了。
這些話他沒和任何人說過,就連琪霽他也沒有告訴。因為他一直認為,悲傷是屬於自己的,他沒必要把自己的痛苦告訴別人,強迫別人替自己分擔。
可是在面對望青雲時,在感受到男人溫柔的關懷時,他確實有那麼一個瞬間,想把自己所經歷過的一切,告訴這個遠在天邊的「陌生人」。
但最終,他還是停下了。他不想讓漫上來的悲傷,影響現在的好心情。
他對著兩人的聊天記錄傻傻笑著,手指紛飛。
一鳴青云:芭蕾?
一鳴青云:看來是我誤會你了。
guess:誤會什麼?
一鳴青云:你知道嗎,你給我的感覺和你經常發的那些表情包特別像,所以我一直覺得你是條小狗。
一鳴青云:沒想到,居然是一隻小天鵝。
guess:……
向猜忽然覺得喉嚨有些許乾渴。
因為那部知名的《天鵝湖》,很多人看到穿著芭蕾舞tutu裙的女孩子,都會親切地稱呼她們為「小天鵝」。
可向猜是男孩子,從來沒有人這麼叫過。
他以為,自己會反感這個有些陰柔的稱呼。
但是——「小天鵝」,「小天鵝」。
這三個字在舌尖上翻滾,向猜抿住嘴,悄悄笑了。
六點整,上課鈴聲在教室中迴蕩,不遠處正在扶把上耗腿的琪霽小聲催促:「向猜,你快把手機收起來!老師要來了!!」
這可是向猜轉來新班級後,第一次上早功,絕對不能被老師抓到偷懶。
男孩來不及打字,趕忙按下錄音鍵,發送了一條語音消息。
向猜輕聲對著麥克風說:「雲大,先不聊了!我們要上課了!!!」
他迅速點開表情包欄,本想發送他最愛用的狗狗表情,但想到剛剛望青雲說過的話,他手指一頓,選擇了QQ自帶的「企鵝揮手再見」的表情。
……反正企鵝、天鵝,都是鵝嘛。
就在表情包飛出去的同一時間,一條藍色的語音框出現在了屏幕上。
那是望青雲發來的一條告別語音。
向猜指尖輕點。
男人聲音帶笑,在他耳畔盪開——
——「加油跳吧,我的小天鵝。」
作者有話要說:芭蕾阿提丟舞姿,其實有兩種,一種是「阿提丟向前」(就是一腿支撐,另一腿向前抬起),一種是「阿提丟向後」(就是最常見的向後舒展的鶴立舞姿了)。
文中出現在的其實是「阿提丟向後」。
我會把找到的資料照片發到微博上,大家有興趣可以去看。
第十四章 第三幕 《拉赫瑪尼諾夫》①
臉通紅的向猜剛把手機藏好,負責指導早功的老師就踩著上課鈴聲,走進了舞蹈廳里。
她環視一周,一眼就把蹲在牆角的向猜叫了起來。
「向猜,」老師對他還算和顏悅色,「你出來,和女生一組。」
教室很大,班裡同學卻不多。他們歌舞專業一個班只有二十九個學生,十五男十四女,上早功時就一邊分一半。
向猜一頭霧水的起身,走到了教室左邊。琪霽沖他揮揮手,往旁邊挪了挪,給他騰了一個位置出來。
琪霽狐疑地看看他,問:「向猜,你剛才在和誰聊天,臉怎麼這麼紅啊?」
向猜顧左右而言他:「紅嗎?教室太熱了吧。」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說謊,他自私地想偷偷私藏起關於望青雲的一切,即使連最好的朋友他也捨不得告訴。
望青雲大神叫他「我的小天鵝」——再溫柔不過的五個字,卻足以讓他臉紅心跳整整一天。
他站在女孩子的隊伍中,心思早就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了。
老師喊一聲口號,他就渾渾噩噩地跟著大家做一個動作。
早功課其實就是熱身課,靜態、動態拉伸,活動開所有的肌肉和關節,然後才能進行之後的舞蹈動作學習。
向猜的身體真的很軟。芭蕾要求「開繃直立、輕穩准美」,輕穩准美可以靠後天的練習做到,而開繃直立,則全靠天賦了。尤其是是那個「開」字,指的是髖關節要完全打開,並且帶動膝蓋、腳腕、腳尖的全面外展。
所有教過向猜的老師都說,他是天生的舞蹈家:很多男孩子在第二性徵發育後,在激素的作用下,骨盆會有很大的變化,導致髖關節的活動受限,曾經可以輕而易舉做到的橫豎劈變成了一件困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