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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他就意識到那不是地震——是心跳的速度太快,在寂靜的深夜裡讓他產生了錯覺。
嘩啦啦的流水聲驚醒了宿舍里的其他同學,住在向猜對鋪的男孩睏倦地打了個哈欠,搖搖晃晃地從床上下來,一把推開了洗漱間的大門。
「向猜,你大晚上洗什麼東西呢?」
只聽「啪」的一聲脆響,他們頭頂的瓦斯燈泡瞬間被點亮,刺眼的燈光灑落在小小的洗漱間內。
明亮的燈光下,只穿著單薄睡衣的少年一臉驚慌地蹲在那裡,盆里浸泡的床單根本無法掩藏。
向猜:「……」
舍友:「……」
向猜:「我……你……你聽我……」
舍友轉頭大喊:「臥槽兄弟們!快別睡了!!!咱們芭蕾小王子思春了!!!!!!!!!!」
向猜:「!!!」
三分鐘之後,整個宿舍燈火通明。舍友們像是一群正在進行祭祀的未開化食人族一樣,把向猜從洗漱間裡「抬」了出來。
這個撓腰、哪個搔脖子、還有人摳腳心,非要讓他說出夢見了那位絕世美女。
學校生活枯燥無味,對於這群尚處在青春期的躁動不安的男孩們來說,「性」這個話題永遠是點燃火焰的最佳選擇。
其實,向猜只要隨便扔出一個女明星的名字,就可以逃過一劫。可他的腦袋早就成了一團漿糊,只死死咬著牙,不肯也不敢透露出心上人的名字。
皮膚白淨的少年整張臉羞得通紅,眼角還掛著兩汪淚(被撓痒痒逗出來的),他又是生氣又是羞憤地瞪著舍友,可這副模樣反而讓其他人的惡作劇欲望愈演愈烈。
一個舍友說:「向猜你別害羞嘛!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從陳子然那裡拷了蒼老師的教學片?他可是咱宿舍樓里有名的片兒王!」
向猜有聽沒有懂:「蒼老師的教學片?」
「……」舍友怪叫,「不會吧!你是從哪顆星球降落的小王子啊,連地球上最有名的蒼老師都不知道?」
舍友又一鼓作氣說了幾個耳熟能詳的□□名字,可只換來向猜越來越茫然的表情。
不過向猜的智商還是在線的,眼見其他舍友跟著怪叫起來,他立即反應過來那些「老師」的真實「職業」。
他艱難地把自己從舍友手裡拯救出來,轉身就往洗漱間跑,他嗖的一下鑽進去,把門反鎖上,用全身力氣堵住大門,不讓那群未開化的猩猩看到自己臉盆里泡著的床單。
他背靠著大門,大聲反駁:「我沒看過黃……黃……,這有什麼奇怪的!」
門外傳來室友的聲音:「小王子,不要不好意思承認嘛,這世界上哪個男人不喜歡長得好看的大胸美女啊?」
「……」向猜盯著臉盆里還在冒泡泡的床單,心想,我就不喜歡。
到了這一刻,向猜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原來,我和別人不一樣呀。
他們追求女孩子,而我是同性戀。
他們喜歡長得好看的人,而我卻迷戀一個未曾謀面的聲音。
原來,我和他們相比,是格格不入的那個。
在這麼「關鍵」的時刻,向猜居然莫名其妙的走神了。
他的思緒飄啊飄,居然飄到了睡前才看過的《小王子》上。
小王子遇見蛇,問蛇哪裡有人,因為他覺得很孤獨。
蛇說:「可是人群里也會孤獨的。」
向猜想,看來,我也是孤獨的。
……
這個清晨,向猜被舍友們堵在洗漱間裡,面前只有一盆等待清洗的床單。
今天他還是沒有讀懂小王子。
但是,他讀懂蛇了。
※
矽谷的一天,從忙碌開始。
談一鳴吃過早餐,下樓和其他候選人匯合,然後乘坐大巴抵達了暴雨公司。
大巴車上,來自六個國家、將近七十位候選人聚在一起,都在彼此打量。
談一鳴前後左右,都被說著中文的同胞們包圍了。
中國的商配圈子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能夠拿到官方名額踏入暴雨公司大門的,基本都是業內聞名的「男一號」。
十個人都是熟面孔,之前他們就有過合作,見面後說說笑笑,很快就打成一片。
這個說:「哎呀我英文水平可不行,別一會兒露怯了。」
那個說:「我就當是公費旅遊,出來轉一圈,給我老婆買個包、買幾瓶護膚品。」
不管藏在下面有多少暗潮洶湧,至少面上都是好兄弟,一團和氣。
和其他人相比,談一鳴是最格格不入的那個。
他看上去很年輕,氣質介於學生和工作黨之間,一口英語極為流利,不僅可以無障礙看懂發下來的資料,還能順暢的和工作人員交流。
最主要的是,他是個生面孔,並非是「十人」之一,這就說明……
坐在談一鳴身旁的是一位三十出頭的男人,略略發福,但是有一把低沉磁性的好嗓子。他主動向談一鳴伸出手,笑著問:「小兄弟,我叫蕭慶,曾憶南工作室的。你是哪家公司的,怎麼之前沒見過你?」
「原來您就是蕭老師,久仰大名。」談一鳴握住男人的手,上下晃了晃。
蕭慶是業內知名的前輩,他不僅是某位香港影帝的御用配音,還配過不少好萊塢大製作。
好在談一鳴的心理素質極強,他沒有因為對手強勁而感到緊張,反而激起了他的好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