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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猜像是被那道聲音蠱惑了。
他伸出手去,指尖距離那枚銀白色的鑰匙越來越近,而岑滿川眼中的光芒也越來越亮。
——下一秒,向猜的手指越過錦盒,直接拉住了籃球男孩的手腕。
別看向猜很瘦, 其實他力氣很大, 可以輕而易舉地托舉起女舞伴。
岑滿川猝不及防之下,被他拉得趔趄了一下, 下意識地站起了身。
「跟我走。」向猜輕聲道,然後便緊緊攥住戀人的手腕,牽著他走向了休息室的方向。
岑滿川迷迷糊糊地被他牽著走,他覺得向猜的臉色有些不對,但當他低頭看向兩人交握的雙手,又覺得自己想多了。
場內,圍觀著這一幕的年輕人們都愣住了。他們手裡還舉著手機,左看右看,一臉茫然。
幾個籃球隊員交頭接耳,互相問:「這是答應了還是沒答應啊?」
「肯定是答應了呀。他對象害羞唄,隊長他們小兩口估計要私下『溝通溝通』。」
「我靠,你丫真噁心,我都有畫面了!」
幾個男孩說說笑笑,開著這個年紀的男孩最愛說的葷笑話。
反而是站在場邊的女朋友們,彼此交換了一個只有女孩子才懂的擔憂眼色。
……
這是向猜第一次走進籃球隊的休息室。
體大是主場,自然用的也是主場休息室。一排排的更衣櫃靠牆站立,旁邊放著兩排休息的椅子,還有供教練寫寫畫畫的移動黑板。因為是畢業季,牆上做了諸多裝飾,氣球,橫幅,彩色拉花……籃球隊的合影照片掛在牆壁正中,照片裡,岑滿川站在最前排,他雙手捧起一座金燦燦的獎盃,被所有人簇擁著。
向猜就在這裡止步。
他轉身看向岑滿川,男孩還固執地舉著那隻小盒子,兩枚鑰匙各套著一個圓圓的鑰匙圈,仿佛戒指一樣。
岑滿川靠過來,把他壓在那張被放大了無數倍的照片海報上,低下頭,想要吻他。
大男孩自喉嚨里發出一聲咕嚕聲,含糊地說:「猜猜,我……」
可不等他們的唇瓣交疊,向猜忽然按住他的肩膀,然後,緩慢卻堅定的推開了他。
「滿川,」向猜抬頭望著永遠長不大的戀人,輕聲說,「對不起。」
「……?」岑滿川愣住了。
向猜又重複一遍:「對不起,我不能和你住在一起。」
「……」岑滿川喉結滾動,像是一隻迷路的幼犬,無辜又可憐。「為什麼?」他疑惑地問,「你難道已經找到其他合租的人了?」
向猜搖搖頭。
他的眼神里滿是歉意。那句話哽在他的喉頭,他知道自己手裡握著一把利刃,他只需要輕輕一個動作,這把利刃就會讓他們兩敗俱傷。
最終,他還是選擇硬下心腸,去做一個壞人。他開口:「滿川,你是個很好的人,可是我……」
剩下的話戛然而止。
向猜還來不及把剩下幾個字說完,籃球男孩就像是預感到了什麼,眼眶一下就紅了。
戀愛三個月,向猜見過岑滿川的各種表情。可現在這樣混雜著失落與痛苦的表情,卻是向猜第一次見到。就在一瞬間,他身上的那股子陽光勁兒就被吸走了。
「你不用再說了。」岑滿川臉上的笑容僵硬:「『你很好,可是……』這種句子,我聽過很多遍了。」
每一次被分手都是這樣的開場白。岑滿川知道轉折之後,等待自己的是什麼。
向猜:「……」
岑滿川看著他,像是在看一道讓他困惑不已的高數難題——不,至少出現在課本上的數學題都有答案,但是向猜卻根本沒有可以參考的解題步驟。
「為什麼啊?」岑滿川看著手心裡的小錦盒。他的手很大,足以抓住一整個籃球,卻抓不住這么小小的盒子。「猜猜,是我哪裡做的不對嗎?」
他絞盡腦汁地回憶著三個月以來的點點滴滴:「是因為我看音樂劇會睡著嗎?是因為你不喜歡我以前有很多女朋友嗎?還是因為我和兄弟們相處的時間太久了,忽略了你?」
他說了很多理由,可是沒有一個理由,是向猜真正在意的。
他對向猜一見鍾情,他被丘比特的愛情之箭射中後,甚至完全沒有考慮所謂的性別問題。他從未這麼認真的追求過一個人,他竭盡所能的對向猜好,可他拿出的一切,都不是向猜需要的。
「滿川,你說的那些東西都不重要。」向猜望著他,道,「我想要的是別的。」
「什麼別的?」岑滿川更迷茫了,「我把你介紹給我的兄弟,介紹給我的隊友,甚至還租了房子!我做了那麼多,都是為了和你在一起,這還不夠嗎?」
向猜搖搖頭:「我在乎的從來不是你身邊的人怎麼看待我們之間的關係,而是你怎麼看待我們的關係。」
見岑滿川還是不懂,向猜只能把所有壓在心裡的話,一一說給他聽。
向猜提到了「變態」,提到了「船到橋頭自然直」,提到了岑滿川沒有規劃的花銷,還有被變賣的摩托車,以及……這場讓他驚嚇大於驚喜的球場示愛。
「滿川,我和家人斷絕關係,朋友寥寥……你是我寂寞的人生里,第二個闖入我世界的人。」
向猜又叫了一遍他的名字:「滿川,你和我不一樣。我在高中時就確定自己喜歡男人,而你以前都是和女生交往。你不清楚,同性戀這條路有多艱難,這因為艱難,所以才需要好好規劃。」向猜慢慢說,「可是我在你身上,看不到任何對未來的規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