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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來?」這個詞讓岑滿川的眉頭皺在了一起,他看著手心裡的鑰匙,他以為他付出幾個月的房租,就是「未來」了。可現在他才發現,向猜需要的「未來」,遠遠超出他的想像。
「可是……」委屈的籃球男孩據理力爭,「咱們才二十多歲啊,人生至少還能活六十年,為什麼現在要考慮六十年前之後的事情呢?」
「你說的沒錯,你的人生還有六十多年,沒必要考慮那麼久遠的事情。」向猜抬頭看向他,伸手托住他的下巴,輕輕撫摸他的側臉,「可我的人生早在出車禍的那一天就結束了。我現在度過每一天,都是命運送給我的一份額外禮物,正因為它是那樣的彌足珍貴,所以我更要把自己踏出的每一步,都想得清清楚楚。」
「……」
「我不知道我的人生還能有多長,但我知道它的盡頭通向何處。我希望我度過的每一天,都能離我的目標更近一步。」
他和岑滿川就像是兩條短暫相交的射線。他們被彼此身上與自己完全相反的特質所吸引,可最終卻漸行漸遠。
如果可以的話,向猜是真的希望,岑滿川能永遠保持著這一份樂觀的赤子之心。同時他也希望,岑滿川能找到另一個人,欣賞、包容、寵愛他的這份天真。
至於他自己……
向猜自嘲的笑笑,他發現,像自己這樣「思慮過重」的人,恐怕並不適合談戀愛。
他總是擔心這擔心那,很難像同齡人一樣去「瘋狂的愛」。而這個毛病,在五年前就初現端倪。
向猜打開背包,把他寫的那封信放到了岑滿川的掌心裡。
「滿川,這封信是我留給你的最後一個禮物。」向猜說,「我喜歡你,就像你喜歡我一樣。可是一段感情,不是只有喜歡就足夠的。」
向猜拿出的第二樣東西,是漿洗乾淨後摺疊的整整齊齊的籃球背心。
向猜還沒有穿過,但背心是用他最喜歡的洗衣液浸泡過的,上面還留著向猜身上的香氣。
岑滿川接住了那封信,可是沒有接過那件球衣。
他任由球衣從他們之間滑落,輕飄飄的,掉落在地。
那件球衣和岑滿川現在身上穿著的一模一樣的。印著他的名字,印著他的號碼,只是要舊得多。
他的淚水一滴滴滑落,這個在賽場上即使失分也沒有紅過一次眼眶的籃球男孩,望著那件被退回的球衣,從未如此難受過。
淚眼朦朧間,他看著向猜低下頭,與他一樣紅著眼,同他擦肩而過。
「向猜。」他喊。
向猜停步。
這是向猜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從岑滿川嘴裡聽到他用那種語氣念自己的全名。
向猜沒有轉身,只從喉嚨里發出了一聲「嗯?」
「……我和你說過,」那個驕傲又陽光的男孩開口,「每一個和我提分手的前女友,我都會問她們,能不能分手後繼續做朋友。」
「……」
「可這句話,我不想問你了。」
「……」
因為真正愛過,所以分別後,才不能做朋友。
※
這場分手,對於向猜來說,就像是重新從陽光下退回到陰影中。
畢竟,他是真的喜歡過岑滿川,他從那個男生身上汲取過陽光,又被他身上的陽光灼傷了。
可是作為一個音樂劇演員,他沒有那麼多的時間沉浸在痛苦之中。當他站在舞台上時,他只能是劇中的那個人,他要笑,他要戀愛,他要快樂的跳舞與唱歌。
他肉眼可見的瘦了下去,陳子然抽空去看他排練,被他瘦削的臉頰嚇了一跳。
「……不是你提的分手嗎?」陳子然說,「你現在看起來,反倒像是被甩的那一個!」
向猜搖頭:「你沒談過戀愛,你不懂。」
「是是是,我不懂。我看你這樣子,我這輩子都不想談戀愛了!」
向猜便跟著笑:「我也不想談了。」
「……啊???」
「我說真的。」向猜說,「我發現,不管是進入一段感情,還是離開一段感情都太難了。我現在只想踏踏實實工作,工作以外的事情我完全不想考慮。」
陳子然被嚇壞了,生怕這位老同學因為那點感情問題想不開,硬拉著要帶他去大吃大喝放鬆一番。
向猜直接拒絕了:「不了,我這個劇還在排練期,沒有工資,一天就三十塊飯補,實在沒錢和你下館子。」
雖然陳子然是大明星,但每次兩人出去吃飯,向猜都堅持AA,不肯占老同學一分便宜。陳子然剛開始還怪他生分,無奈向猜性格如此,向來都是他請別人,絕不肯讓別人請他。
陳子然問:「你怎麼會沒錢,你不是號稱省錢小能手嗎?小金庫呢?」
向猜聳聳肩:「小金庫空了。」
「……?」
「我前男友為了和我同居,把他爸媽送的車子賣了去租房。我們分手後,那房子一天沒住過,可是黑中介不肯退他錢……」向猜愧疚道,「我虧欠他太多了,所以我就把他的摩托車又買回來了。」
陳子然跳腳:「你可真是個棒槌!!」
分手後,向猜輾轉聯繫上老高和毛大腿,頂著他們的奚落,問到了那個買家的聯繫方式。他好話說盡,加了兩千塊錢,才把摩托車又買回來,送回到岑滿川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