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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人看見,我打他有什麼用?”
韓濯晨鬆開抓住他的手,摟著他的肩,淡淡微笑:“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我記性不好!”
“沒關係……”韓濯晨嘴角彎成完美的弧度:“我記性好!”
……
安以風剛鬆開酒瓶上的手,阿豹的一個手下指指韓濯晨說:“豹哥,你看他長得是不是有點像小韓?”
阿豹麻木地抬眼看看,一臉茫然,明顯已經忘了所謂的小韓長什麼樣。
雷老大也掃了一眼韓濯晨,神色沒有太大變化,摟著豹哥的肩膀說:“來,咱們兄弟好容易遇到,今晚好好喝點。大家隨便喝,我請客……”
酒喝到興起,美女的歌唱到動情……
韓濯晨側身坐在剛剛說話那位年過四十的“小混混”身邊,熱絡地打招呼:“嗨!怎麼稱呼。”
“阿強。”
“你就是強哥啊。”韓濯晨為他倒了杯酒,“我早聽過你,聽說你在道上混了二十多年了……道上人都說你最講義氣。”
“是嗎?”
“是啊!道上誰不知道你強哥的事。”
“我這人沒別的優點,就是講義氣……”三分醉意的阿強開始滔滔不絕講他的光輝歷史。
韓濯晨耐心聽了一個多小時,陪他喝了半瓶白酒,才裝作無心問著:“你剛才說我長得像一個人,我們很像嗎?”
“你長得很像我以前的一個兄弟。”
“有空我見見。”
“早TM見閻王了。”半醉的阿強又倒了杯酒,繼續喝。
“他……怎麼死的?”
“唉!”他嘆了口氣,陷入回憶:“小韓挺講義氣,人也不錯,就是愛賭錢……為了賭,什麼都不顧,連高利貸都敢借,動不動就被人逼債,豹哥替他出過兩次頭,後來也不愛管了。”
“之後呢?”
“人TM到死的時候點真興……那天他贏了莊家好多錢,還跟我說,他有錢了,他老婆不會跟別人跑了,他兒子也不會看不起他。他要做點小生意,讓他老婆孩子過好日子,沒成想……第二天,有人發現他的屍體,被人砍了幾十刀……”
韓濯晨低著頭看著酒杯,紅色與金色交替的she燈在他臉上忽明忽暗。
雷老大凌厲的眼神移到他的臉上,很快又移開,繼續和阿豹喝酒……
安以風的目光卻一直停留在他臉上。
韓濯晨好久才抬起頭,笑著問:“是賭場的人做的?”
“那還用說!”
“下手這麼狠,有點像崎野的作風。”
“可不,就是崎野晉爺的場子……”
韓濯晨握著酒杯的手收緊,喉嚨發出一聲極低的輕吟。
除了安以風沒人聽清楚,那是兩個字:晉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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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韓濯晨喝醉了,不省人事,他的嘴裡一直重複這兩個字。
一聲一聲充滿殺意!
夜半時分,酒精的作用褪去,頭疼開始折磨著他,他蜷縮在床上,拼命用拳頭砸著自己的頭,腦海里反覆出現那一幕……
他跟著媽媽去認屍那天,他爸爸的臉已經被砍得血肉模糊,手心裡死死攥著一張照片——那是他們的全家福。媽媽怕嚇壞他,想帶他走,他拉著爸爸的手怎麼也不捨得鬆開,因為他知道,一旦鬆了手,他以後再也看不見爸爸了……
“爸……我沒瞧不起你!我從來沒瞧不起你……”
無論他說多少遍,他的爸爸再也聽不見了!
……
不知道是幾點,韓濯晨聽見開門聲,接著聽見浴室里傳來水聲。
水聲仿佛刮著他敏感的知覺,扯斷他所有的神經,折磨得他頭疼欲裂……
可他寧願承受這樣的痛苦,也不要再去回憶記憶中那張血肉模糊的臉!
終於熬到天亮,韓濯晨疲憊地走出房間,用力拍了拍浴室的門,對安以風喊:“風,我有點事出去一下。”
安以風圍著浴巾走出來,眼睛布滿血絲,樣子比他還失魂落魄。
“你沒事吧?”他緊張地問。
安以風沒回答,坐在沙發上說,聲音喑啞:“我不想出門,你能不能幫我買一碗於記的豆漿。”
“好!”韓濯晨拿起外衣出門。
在於記茶餐廳買完豆漿,他剛要離開,意外地聽到一個讓他無比震驚的消息:晉爺昨晚被人殺了。職業殺手的作風,手法乾淨利落,沒有留下任何線索。唯一奇怪的是殺手沒用槍,用的是刀……這不是職業殺手的習慣!
韓濯晨回到家推開門時,看見安以風還坐在沙發上,連姿勢都沒有變。水滴從他黑亮的髮絲間一滴滴滑落,將米白色的沙發靠背浸濕了一片。
他一步步走向安以風,每走近一步,周遭的空氣都會更冰冷一些。
“我聽說晉爺被人殺了。”因為冷,他聲音都在顫抖。
安以風身體顫抖一下,混沌無光的眼神閃過一絲恐懼,蒼白的臉色有發青。
安以風的表情已經給了他答案。
韓濯晨退後幾步,戰慄的背抵著牆壁才站穩,手中的豆漿摔落在地上,辱白色的液體四處蔓延。
“真是你做的……”韓濯晨用布滿血絲地眼睛看著安以風:“為什麼?!殺人是要償命的你知不知道!?”
安以風吸了口氣,裝作很平靜地說:“大哥讓我告訴你,不管你有沒有當他是大哥,他一直把你當親弟弟……現在,殺父之仇他已經幫你報了,你不想混黑道就別勉強自己,現在脫身還來得及。”
“我的事情我自己能解決,不需要你幫我……”
安以風低頭看看自己的雙手,扯動嘴角,露出一絲苦澀的笑意。“大哥給我怎麼多錢,這麼罩著我,不是為了讓我看看場子,收收帳。我當初既然收了他的錢,這條路遲早是要走的。晨哥,我知道你不想混黑道,趁著現在還有退路,千萬別為了仇恨卷進這條不歸路……”
韓濯晨衝到他面前,焦慮地抓住他的手腕。“風,回頭吧,混黑道沒有一個好下場……”
安以風閉上眼睛,搖搖頭:“回頭?你應該比我更了解大哥,他會放過我嗎?!”
“我幫你求求他。”
“不用。大哥是個有野心的人,他想要的不僅僅是霍東的地盤……是整個黑道。現在他急需要一個他信得過的人幫他,這對我來說是個最好的機會。”
“他信任你,重用你又能怎麼樣?你要拿命去拼!你沒看見於哥死得有多慘?!”於哥是雷老大很重用的一個打手,幾天前剛剛被人在街頭亂槍打死。
“我看見了!”安以風堅定地說:“所以我想得很清楚,既然選擇了混黑道,我就一定要混出點名堂,我要做整個黑道的老大!”
“你!”韓濯晨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幾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人還是兩個月前那個坦坦蕩蕩的少年。
“晨哥,黑道要亂了,你別再攪這攤渾水,趁早脫身吧。”
韓濯晨坐在沙發上,焦躁地拿下茶几上的一根煙點燃,任由灰色的濁氣浸染他的胸膛。他的確不想混黑道,不想在這種砍人與被人砍的生活中生存。
可是現在脫身,他對不起雷老大,更對不起安以風……
韓濯晨用指尖捻熄,劇痛從指尖傳遍全身,在胸膛聚集。只有這種刺痛才能讓他保持清醒,保持應有的理性。“等我幫大哥除了霍東,我就離開。”
安以風點點頭……
從此以後,安以風不再買白色的衣服,他所有的東西都是黑色,死氣沉沉的黑色!
第 4 章
如安以風所料,野心勃勃的雷老大很快掀起一場黑道的血雨腥風,經過幾次交鋒和血拼,雷老大和霍東斗得可謂慘烈,手下兄弟死傷慘重,兩敗俱傷。為了保存實力,雷老大不得不由明變暗,選擇派安以風施行暗殺。
誰知有人走漏了風聲,霍東不但很快聞風躲了起來,還派了很多人追殺安以風。
看似風平浪靜的黑道,暗藏著洶湧的急流,蔓延的殺機……
有天清晨,一直藏身在某倉庫暗間的安以風突然接到電話。電話是韓濯晨打的,他說話的聲音很急促。
“風,快點帶人去綿德街130號B座地下室……”
安以風還沒來得及問清楚,電話已經掛斷。安以風皺眉看向跟著韓濯晨混的一個小弟,問:“你知不知道怎麼回事?”
“我也不太清楚。昨天晚上,我看見晨哥在夜總會門口救了一個被欺負的女孩兒,晨哥送她回去……”
“女人?!”安以風的眉峰蹙得更深。女人,在黑道不過是發洩慾望和利誘別人的工具。韓濯晨一向不喜歡和女人有所糾纏,又怎麼會在這種殺機暗洶的時候,單獨跟女人去過夜,除非……
安以風立刻意識到出事了,他根本沒有時間召集人手,直接帶著身邊負責保護他的十幾個人趕到韓濯晨所說的地下室。
他永遠不會忘記他偷偷帶著人潛進霍東藏身的cháo濕地下室時所看到的情景。房間裡有十幾人,其中有一個看起來楚楚可憐的少女坐在椅子上,冷漠的表情與他的打扮完全不符。
而韓濯晨蜷縮在地上渾身痙攣,臉色蒼白如紙,半裸的上身早已血肉模糊,地上除了鞭子,斷了的木棍,還有一支剛剛注she過藥物的針管,針頭上血跡還未乾……
霍東揪著他的頭髮,大聲問:“說!安以風在哪?”
“我不知道……”韓濯晨口齒不清地回答,頸上的動脈都是青紫色的,很明顯是藥物刺激過度。
“MD,再給他打一針,我就不信他不說!”
陰暗得發霉的地下室,安以風瘋了一樣衝進去。在他的激憤中,一個個活生生的人在他槍口前倒下去,一條條生命在鮮血中被終結,血流遍地的同時,他的良知徹底被仇恨麻痹……
“晨哥?”他衝過去拉起韓濯晨。
韓濯晨的目光開始渙散,不停地嘔吐。可意識模糊中他還在說著:“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