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只要卓九一死,崎野必定為了掙老大的位置內亂,如果我沒料錯,其中會有人跟大哥聯繫,尋求我們的支持……到那個時候,黑道的格局就會改變……”
“你……”司徒淳驚慌地看著他:“你想殺卓九?”
安以風毫不避諱地說:“是,我早把一切都計劃好了!如果不是大哥攔著,我早就動手了。”
“我不會讓你一錯再錯。”司徒淳握緊方向盤,雪白的十指在黑色的皮質上扭曲。“你去自首吧。我可以幫你請個好律師,你最多……”
“最多坐五六十年的牢?!我寧願死個痛快。”
“你殺了那麼多人,這是應有的懲罰。”
“我活該,我承認!!!可你覺得我坐牢能改變什麼?你能把愛你的男人送進監獄,你以為你能把全黑道的人都送進監獄?你能徹底肅清黑社會?司徒淳,我告訴你,你不能!這個世界有揮金如土的富人,有為三餐奔波的窮人,就一定會有罪惡,會有黑社會。要讓這個社會真正的安定,黑白兩道就要共存,你們有你們的法律,我們有我們的秩序,彼此都不要去打破。”
“那要警察有什麼用?!”
“沒用!”
安以風靠在椅背上,透過車頂的天窗望著昏暗的星空。
水珠在空中墜下,點綴著五光十色的夜光。
很美,像那種真愛的眼淚。
他很想看見她流淚,為他,哪怕一滴,證明她愛著他,就夠了。
可他從未見過……
許久,安以風的語氣平緩下來:“你沒有親眼看著自己的兄弟死在面前,你不會了解那種悔和恨。我發過誓,我不僅僅要為他們報仇,我還要在黑道建立真正的規矩,終止這種無謂的火拼和仇殺。”
“我了解。我十四歲那年,我哥哥中了槍……”司徒淳同樣無力地靠在椅背上,和他看向同一片狹小的天空。
“他走的時候緊緊抓著我的手,告訴我:不許哭!那天爸爸抱著他的屍體跪在地上哭了一個晚上,我一滴眼淚都沒掉,因為我答應過他不會哭,我哭了,他會失望!”
“你們感情是不是很好?”
她搖搖頭,閉上眼睛。“我從小就愛罵他討厭,時常為微不足道的一點小事打他!有時候發脾氣,還會任性地責怪他搶走了爸爸全部的愛,埋怨他讓我所有好朋友都迷戀他。對我的不可理喻,他總是釋然地微笑,抱著我,哄著我:‘小淳,哥哥最疼你,哥哥只疼你!’其實,我很喜歡他,在我眼裡他太優秀,太完美……
他走了以後,我不理會爸爸的反對,退學去特警學校受訓。我下定決心要和他一樣做個最出色的警察,要向他和爸爸證明,他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
“所以你來了這個區……”他終於明白她為什麼要調來這個最危險的地區,為什麼一雙明明瘦弱的肩膀要倔強地承受著那麼多艱難。
“我調來這個區,就是為了查出當年殺他的人是誰,幫他把未完成的心愿完成——肅清黑道。”
“你查出是誰了嗎?”
“我已經調查了兩年,我查到我哥哥最後那段時間正在調查一批軍火交易。如果我沒猜錯,這可能與黑道有關……”
“他媽的!肯定是崎野那個畜生做的。碼頭是他的地盤,這麼多年根本沒人敢跟他搶‘生意’。”
“可我找不到證據。”
“找什麼證據!我幫你做了他。”
她搖頭,安以風的心在她拒絕中消融。“小淳,你鬥不過他,除了我沒人能幫你。”
他將拷著手銬的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你給我兩個小時,我幫你做了他。”
“你……”司徒淳看著她,目光變得越來越朦朧。“如果你做了黑道的老大,你會怎麼做?”
“不管什麼爭端矛盾都不能私下解決,要談判就在我面前……我就是法官,我說的話就是法律!”
“這是不可能實現的幻想。”
安以風看看手上的手銬,坦然地點頭。“幻想,至少比那些每天就知道打打殺殺,什麼都不想的黑道混混強……”
“有沒有人說過你的口才很好。”
“小淳,我也會講道理……但我只會跟聽得懂的人講!”
“對不起!”她啟動車子,開向警察局的方向:“我聽不懂!”
他知道她聽得懂。
他是用心在說話,用心在聽的人就一定能聽懂。
第 11 章
他們的車剛停在警察局門口,安以風便看見一群警察緊張有序地出發執行任務。
不用想也知道為了什麼案子。
他最後看了司徒淳一眼,今夜的她比任何時候都要美,妝容精緻到每一個細節。對於一個口紅都畫不好的女孩兒來說,能為他如此費心的打扮,他怎麼能不好好記住。
他看了她很久,包括每一個細節,而她沒有看他,連一個難以割捨的眼神都沒有施捨給他,始終維持著原來的姿勢,像那個完美卻沒有靈魂的維納斯雕像。
唯一不同的是,她傲然的胸口在劇烈的起伏。
他推開車門,笑著對她完最後一句話。“司徒警官,就算要作為呈堂證供我也要說:愛過你,我不後悔!”
她還是沒有看他!
警燈的鮮紅在她蒼白的臉上旋繞,明明滅滅。
她黑水晶一般剔透的眼眸,在黑色和紅色之間彌蒙……
安以風走下車,正準備出發的警察們一見他,都很驚訝,相互看看。其中一位個子不高,身材清瘦的警官走向他。他的長相很平凡,但眼神看起來很溫和,一看就是那種永遠不會發脾氣的好男人。
他叫於凱,是安以風見過的最好的警察。
他們的淵源要從一年前說起,那時候,安以風還和韓濯晨租同一間公寓。有一晚,韓濯晨突然說想喝於記茶餐廳的豆漿,自己又不肯去買,安以風二話不說去替他買。誰知他剛踏進茶餐廳,突然幾十個拿刀的男人衝進來,將他逼到角落。幸好於警官及時出現,開槍打死了一個舉刀砍向他的人……一片混亂中,安以風僥倖撿了條命。
事後他才知道,於警官剛好出現不是偶然,而是因為於記茶餐廳是他開的,那個溫柔漂亮的老闆娘是他的老婆。出於一種感激,安以風有事沒事就會帶人去茶餐廳捧捧場,於警官自然避嫌,從不正眼看他,但那位溫柔的老闆娘很親切,每次見了他都會主動和他攀談幾句,問問他生活上的瑣事。
直到前不久,那個老闆娘意外地病死,於記茶餐廳關了門,安以風再沒見過於警官。
今晚,意外地碰到,安以風見於警官瘦了整整一圈,心中不由得一陣感慨。“於警官,好久不見!”
於警官沒有說話,低頭看看仍坐在車裡的司徒淳,又看看安以風。
“我是來……”安以風關上車門,剛想說自己是來自首的。
一個急促的聲音出其不意地插入。“於警官,我懷疑安以風是昨天jian殺案的兇手,帶他回來做個筆錄……”
這一句話帶給於警官的震撼遠不及安以風。
安以風怔怔轉頭看著正關上車門司徒淳,如果不是視線範圍內只有一個女人,他絕對不相信這句話是從她口裡說出來的。
於警官輕咳一聲,很認真地詢問她:“今晚九點到十一點,你跟他在一起嗎?”
“是!從他今晚八點到現在,我一直寸步不離地跟著他。”
聽到這句話,安以風的眼裡再也容不下任何東西。
再閃爍的霓虹,都沒有她的色彩炫目。
再吵雜的世界,他也只能聽見她的聲音在黑寂盤旋。
她終究為他背棄了追求,放下了原則……
如果背後沒有無數眼睛在盯著他們,他會衝過去,用盡心力去狂吻她!
於警官沒有絲毫懷疑,淡然說:“那你帶進去吧,粵華酒店出了命案,我們去現場看看!”
“是嗎?”司徒淳裝作毫不知情地問:“死者是誰?”
“一個幫派的老大,據他手下說……是安以風做的。”於警官看了一眼安以風,目光有種看透人心的銳利:“算你走運,有充分的不在場證據。”
“是啊,看來仇家太多不太好,總被人冤枉……”
“你少廢話!”司徒淳沒給他向於警官無病呻吟的機會,推搡著將他帶進審訊室,“砰”的一聲關上門。
安以風很自覺地坐下,斜靠在椅背上,眯著一雙邪氣地眼睛,笑得一臉光輝燦爛。
“我實在很佩服你的智商——正常人怎麼可能低成這樣。”
她在他對面坐下,低頭揉著額頭,長長的睫毛上在微微顫動。
“就算沒長大腦,眼睛總長了吧?就憑我這長相,想要哪個女人還需要用□這種卑劣的手段?哦,當然,除了你以外!”
他說著,眼光在審訊室的每一個角落搜尋,觀察著這地方除了一個攝錄機,還有沒有其他的監視器。
如果沒有,他現在就把她吻到無法呼吸,一分鐘都不想再等……
“我們到此為止吧。這次算是回報你對我的感情,下次我絕對不會再心慈手軟。”司徒淳的話令他伸到半空的手及臉上的笑意同時僵硬,就連心中剛剛萌生的幸福感,也被她一句話擊得粉碎。
他收回手,雙手握在一起,指骨關節在白熾燈下泛著無力的蒼白。
他漆黑的瞳孔,在白光下漸漸失去神采,找不到焦距。
審訊室里他們的視線再沒相遇,他們呼吸的節奏也越來越沉重。
安以風打破長久的沉寂,輕聲說:“小淳,我知道你很愛我……”
“我也知道!” 她轉過身,背對著他說:“可我沒辦法跟一個手上沾著血跡的殺人兇手談情說愛!”
“你以為我想殺人,我也是迫不得已!”
“我是警察,我爸爸,我哥哥都是警察,我從懂事起就能把好人壞人區分的很清楚!安以風,你是壞人,這是不爭的事實……”
他穩了穩急促的呼吸,讓口氣變得更溫柔些:“我理解你的矛盾,我可以給你時間讓你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