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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什麼好人……”
“你的確太囂張,誰敢和你一言不合,以後都別想開口講話。但黑道整整十年沒有幫派火拼,你讓那個區死亡率降到有史以來的最低……”
他再也無話可說,Waiting的螢光在他眼中模糊一片,無言的愧疚,無言的感激,無言的愛……
她放開他,拿起桌上的信:“你唯一能補償我的,就是好好記住上面的每一個字……記住你的兒子,是如何愛他的爸爸……”
他顫抖著手接過信,看著第二頁,只看一眼,他就閉上眼睛,轉過臉,不願再看。
一整頁的……爸爸,爸爸,爸爸,爸爸……
每一個歪歪扭扭寫出的字都是在控訴他的罪惡——比殺人更該千刀萬剮的罪惡!
他拿起第三頁,好久才看清楚上面寫了什麼。
第四頁,第五頁……
信都是用拼音和個別歪歪扭扭的字寫的,字不多,起初,想念的文字中隱隱透露著生疏。漸漸地,一頁一頁,字跡越來越工整,字越來越多,字裡行間的言語充滿依賴。
爸爸:
小安很喜歡變形金剛,媽媽不給我買,說我太小,要十歲以上的孩子才能把變形金剛組裝起來……
爸爸:
你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爸爸。我一定會把能把變形金剛組裝出來,等你回來給你看!
“世界上最好的爸爸?”
最好的爸爸?十四歲的兒子坐在他身邊,問他:“你是不是安以風?”“你為什麼換女人比眨眼睛還快?”,還有比這更大的諷刺麼?!
他艱難地翻到一頁,他的手指緊緊捏著信,信紙被指尖捻破。
爸爸:
我和同學打架了,媽媽罵我不是好孩子……我知道打架不對,可他們說我沒爸爸,是個野種!我告訴他們我有,我有世界上最好的爸爸,我把你的信給他們看,他們把信搶破了,還嘲笑我……
一頁一頁,一字一字,如嵌著倒刺的鞭子抽在他心上,根本不要背,已經在他心上留下血痕……
爸爸:
小安今天看見安以風了,他後面跟了好多好多人,特威風!他比我想的還要帥!還要酷!煙都要別人給點。別人跟他說話頭都不敢抬,嚇得手都抖!還有,他旁邊的阿姨我還在電視上見過呢,比電視上還漂亮!
媽媽說他是個了不起的男人,有理想,有自信,在黑泥潭裡都能發光,小安也要像他一樣,小安也要當黑道老大……
小安提到“安以風”的次數越來越多,每一句崇拜和讚美在他的眼裡都是咒罵和斥責……
其中有一段文字他看了數不清多少遍。
爸爸:
媽媽今天好像很傷心,她一進門就哭,我問她:是不是想爸爸了?她拉著我的手說:我帶你去找爸爸,你幫媽媽問問他,還記不記得答應過我什麼!
路上,我們遇到了安以風。我看見有個男人跪在他的腳邊,不停地求他,他只擺擺手,那個人就被拖走,拖走的時候還在喊:風哥,饒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我問媽媽:為什麼?
媽媽告訴我:那個男人是個毒販,警察抓了他很久,怎麼也抓不到。
不知道為什麼,安以風倚著車抽菸的時候一直在看車上的鏡子,一個漂亮阿姨看見他用手指輕輕摸著鏡上的灰塵,想用手帕給他擦,被他很生氣很生氣的擋開,還把那個阿姨趕走。
媽媽蹲在我身邊,跟我說:我們不找爸爸了,好嗎?爸爸有他的追求,有他的人生,我們再給他點時間,讓他做他想做的事。爸爸沒有忘記和媽媽的約定。
我有點失望,但媽媽說你和安以風一樣的厲害,一樣了不起,那你做你想做的事吧,我和媽媽會等你的。
小安的字越來越漂亮,信越來越長,有時一封信會寫上幾頁紙。他越來越多地提到媽媽,提到她的笑,她的淚,也提到好多男人被她拒絕……小安一遍遍地告訴他:爸爸,媽媽在等你!
安以風拿起最後一頁信的時候,已過午夜……
爸爸:
今晚媽媽在咖啡廳里寫waiting寫了好久,她哭了!她抱著我說:爸爸不回來了,爸爸以後都不要我們了。不是真的對不對?你不會不要我們!爸爸說過,你愛小安,你愛媽媽,你一定會回來的,你說過!
他看了一眼日期,是昨天。
昨天?明明是她拒絕的他!
安以風放下信,吸了很多次氣,才找到自己的聲音。“為什麼要告訴他我不回來了?是你說不愛我,是你……”
“我以為……你是Amy的老公。”
“什麼?!”這誤會未免太離譜了。“你這是什麼洞察力?”
她苦笑:“你特意開車來接她,你還和她有說有笑,還摸她的孩子……我認識的安以風,不會輕易對女人溫柔!Amy說她愛的是她養父,你們的年齡也剛好差了十幾歲,我以為……”
“所以你故意裝作不認識我?”
他握住她還纏著繃帶的手……
“所以你讓我珍惜愛我的人,珍惜一直陪在身邊的人?”
“我很可笑是不是?下午Amy打電話給我的時候,我也很想笑!”
他衝過去將她摟在懷裡,臉頰磨蹭著她的髮絲:“一點都不可笑,不可笑!”
寧謐的黑夜,黑色的壁紙上閃動著一個個waiting,是她執著的愛。
桌上,每頁被他捏皺了紙,每個被水滴湮得模糊的痕跡,每聲爸爸,都是她的體諒,她的堅持,她不變的等待。
而她,十五年的等待落空,還在為別人隱忍著,隱瞞著……
自認口才還不差的他,已經找不到任何語言能表達他的感受。
久違的黑夜,他伸開雙臂將她緊緊擁在懷中。
除了親密無間的相擁,安以風再也找不到任何方式去表達和宣洩出他滿心沸騰的愛……
第 30 章
亞拉河在靜夜裡優雅的蕩漾,孕育著繁華城市的空遠與廣闊。
一段掩藏了十五年的愛戀,終於可以在這片肥沃的土地上盛開出妖艷的花瓣……
司徒淳依偎著安以風強健的肩膀,細細呼吸著他身上的味道,和記憶中一模一樣,還是那種濃郁的男人味,帶著一種霸道的侵略性……
感覺到他的手輕柔地隔著她貼身的短裙摩挲著她的纖腰,不似占有,也不像挑逗,倒像在把玩一樣稀世珍玩。她仰起頭看著他的臉,才發現他雙目微頜,眉峰緊鎖。眼底的邪氣無法窺見,唇邊輕浮的笑容也消失不見,這樣的他反而讓她有些陌生,有些無措。
“在想什麼?”
“想你這些年怎麼過的,你的腰比以前更細了……”
“我工作很忙,經常早出晚歸,有時一個案子要忙上幾天幾夜,不眠不休,怎麼可能不瘦。”
“在澳洲呢?開咖啡廳也操勞?”
“……”
他又何嘗不是清瘦了許多!?
臉上的稜角更加分明。
她用指尖輕撫著他的眉,眼,唇,頸……記憶中的觸感勾起許多往昔的回味。
她還想繼續摸下去,他忽然抓住她的手,睜開眼睛,視線落在她手腕上。
近兩寸長的疤痕雖淡了許多,但細心去看,還是能看見。
她想要抽手,去被他握的更緊。
“愛過我,後悔嗎?”
“不後悔!”
他牽動嘴角,笑著有些勉強:“我見過女人笨的,沒見過你這麼笨的。為了一個什麼都給不了你的男人,一次次傷害自己,委屈自己,還咬著牙說‘不後悔’!”
“你後悔了嗎?!”
“後悔!後悔——當初沒帶著你私奔!”
她甩開他的手,笑容還是那麼燦爛。“你想得美!”
她當然不會告訴他,生小安那天是她最想安以風的一刻,要不是痛得一點力氣都使不出,她一定從產房的床上爬下來,去找他,讓他帶她走。
去哪裡都好,只要他們能在一起,朝朝暮暮,一生一世。
可當她聽見孩子的啼哭聲,精疲力盡昏睡過去時,她無比慶幸自己沒那麼做。
二十歲,他們為愛情放棄夢想,無怨無悔。
三十歲呢?
激情磨平了,愛情過了保質期,他們也會和所有的情侶一樣,為一點生活的瑣事吵架,埋怨彼此。
安以風可能會說:我為了你放棄了夢想!
她也可能會說:我也一樣放棄做個好警察!
到那時,愛情的悲劇會正式上演吧……
她不是個聰明的女人,但她絕不會蠢到只在乎眼前的快樂!
她懂得:愛情不是人生的全部,他們不能放棄愛情,同樣不能放棄夢想!
……
“小淳!”在她失神間,安以風溫暖的掌心托著她的臉頰,拇指摩挲著她cháo紅的香腮。“你知道我……辜負你。為什麼還要堅持?為什麼不找個可以託付終身的男人?”
“因為我始終相信,縱有萬千美女在懷,你心底惦念的人還是我。”
“你?你就這麼自信?”
“你車上的倒後鏡從來不許人碰,被雨淋得一片模糊也不許人擦,我想,你是在等我……”
她後面的話被他突然覆上的唇湮沒。
他的吻充滿憐愛,疼惜,如淺品著稀世珍寶般呵護備至……
她摟著他,用滿腔的愛慕熱切地回吻著他。
她真的好愛他,愛得連遠遠看他一眼,心裡都是甜的。
其實,他這樣一個在黑道呼風喚雨,橫行無忌的男人,用那妖孽般的笑容迷死了不知多少女人,豈止她一個!
“安以風”三個字是無數女人心中的夢,美好卻不能實現。她們遠遠看他一眼都會尖叫,提起他的名字都會瘋狂……
她,是所有愛他的女人中最幸福的一個,她得到了他的愛,養育了他的骨肉。
她相信:終有一天,她會霸占他的人,讓他一生都逃不出她溫柔的陷阱。
正是這個信念,讓她熬過無人能想像的等待……
……
吻越來越熾熱,越來越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