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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心口不疼了,血好像流幹了。她扶著樓梯扶手站起來,一步一步走下樓梯,離開醫院。
在她十五歲生日的第三天,她真的長大了!
才發現,長大不好!
……
五天過去了,他沒再打電話,她也不想聽見他的聲音。
一點都不想!
沐浴後,沫沫用毛巾擦乾身上的水,換上新買的黑色暗紋的裙子,拿起梳子慢慢從頭頂向下梳理糾結在一起的濕發,視線落在不遠處的手機屏幕上。
頭髮糾纏在梳子上,她加重了力氣,繼續往下梳。頭髮一根根硬生生被拉斷,她絲毫沒感覺到疼,一下一下……
這時,手機響了,她兩步跑到柜子前拿起手機。
上面顯示一個陌生的號碼,她有些期待地接起,電話那邊傳來纖細的女聲。“請問,是韓沫嗎?”
“我是。”這個聲音她不止一次在電話里聽見過,是蕭薇。“你找我有事嗎?”
“我能和你談談嗎?”
她剛想說我們沒有什麼可以說的,蕭薇很快補充一句:“關於誠的。”
“好。”
這些天,她很想知道蕭誠的傷勢好些沒有。
……
半小時後,沫沫踩著一地的銀杏樹葉走出學校,蕭薇已經在大門口等著她。
幾日不見,蕭薇更憔悴了,名牌的衣服,閃光的首飾都無法掩飾她面容上的灰暗。沫沫下意識摸了一下自己的臉,估計她的臉色不會比蕭薇好多少。
“能不能找個地方坐坐?”
“可以。”她帶著蕭薇去校園旁邊的飲品店,要了兩杯熱奶茶,等著蕭薇說下去。
說話前,蕭薇先笑了一下,笑得很苦澀:“誠被打的事情,警察已經查清了。”
沫沫一驚,手裡的奶茶杯子被捏的變了形。
蕭薇平淡地說:“警察說,誠那間酒吧的老闆在一間賭場輸了的很多錢,還不起,又不捨得拿酒吧出來抵債,賭場的負責人跟他交涉過很多次,都沒有結果。所以,賭場的人請了黑道幫忙。黑道的人做事從不計後果,為了警告酒吧的老闆,乾脆砸了酒吧,打傷了誠……”
這是沫沫聽過的最童話的天方夜譚,原來澳洲的警察比希臘人還會編故事。
“酒吧老闆跟誠道歉了,說他願意承擔一切責任,還說賭場的人願意賠給誠一大筆錢,作為賠償,勸他能同意庭外和解。誠除了接受別無選擇。”
“誠的傷好些了嗎?”
蕭薇搖搖頭,低頭喝了一口熱茶,薄薄的熱氣中,她睫毛上掛著水珠。“你們為什麼要這麼對他,就因為他是我弟弟。”
沫沫無法回答,事實上,這個問題她也問過無數次:為什麼要這麼對蕭誠?他做錯了什麼?
每個人給她的答案都一樣:因為他是蕭薇的弟弟。
“你恨誠,對嗎?”蕭薇又問她。
沫沫搖搖頭,她不恨,就算他是蕭薇的弟弟,就算他為了給自己的姐姐報仇,故意接近她,她也不恨他。
沒有付出過感情,何來恨意?
“他是真心愛你的,那天,他說那些話是有苦衷的。”
“我知道……”
蕭薇抬眼看看她,接著說:“以前,誠欣賞你天賦,也被你對音樂的執著打動,但他不想教你唱歌,因為你是搶走了我的男朋友……可你一再的堅持,一再糾纏。後來他被你糾纏的煩了,故意騙你,想讓你知難而退,放棄跟他學音樂的念頭。沒想到,你在音樂學院裡找了一整天。那天,誠跟我說:他想教你……”
沫沫想起了幾個月前的周末,她到處找蕭誠,累得精疲力盡。
那天她早知道蕭誠和蕭薇的關係,絕對不會勉強他。“如果他早點告訴我,我不會強求他。”
“誠是真的喜歡上你,他說你是個內心世界非常豐富的女孩兒。他還告訴我,你對安諾寒的感情並不比我淺,感情的事,沒有誰對誰錯,只有誰輸誰贏。為了你的事,我還跟他不止一次地爭吵過……”
蕭薇哭了,沫沫遞給她一張紙巾,蕭薇擦擦眼淚,繼續說下去:“後來,我發現他真心的愛你,他想把自己會的都教給你,他想幫你忘記煩惱,開開心心地過好自己的生活。我明白愛一個人的感覺,也就不再怪他。”
“為什麼要跟我說這些?”
“因為……”蕭薇哀求地抓住她的手:“誠需要你,除了你沒人能幫他。”
“需要我?為什麼?”
“大夫說他肺部受損,以後可能唱不了高音的部分了。”
“什麼!?”沫沫驚得打翻了手中的熱茶杯。“你說他不能再唱歌?!”
“也不是說絕對不能,醫生說:也不是沒有恢復的可能。但誠不信,他說醫生在安慰他……他的精神狀態很差,我擔心他會出事。”
音樂是誠的生命,不能唱歌,這對他來說意味著什麼?
“沫沫,只有你能幫他。你去勸勸他振作起來,好好接受治療……算我求你,你一定要幫他。”
“你放心,我會的。”沫沫點點頭。在一個男人最脆弱的時候,能讓他建立信心的不是施捨,而是別人對他的欣賞與愛慕。
蕭薇離開時,特意交代她:“別讓誠知道我來找過你,他一定會怪我……他不想打擾你。”
“我不會讓他知道。”
第 23 章
回到家,沫沫走到沙發前,對正在看報紙的韓濯晨說:“爸爸,我明天要去醫院看誠。”
她的語氣不是懇求,而是堅決地陳述著事實。
韓濯晨抬眼看看她,淡淡地回了她兩個字:“不行! ”
換了是以前,沫沫一定會揚起頭,任性地大叫:“不讓我去也行,你先打斷我的腿。”
今天她不想再這麼做了,因為那是小孩子才會用的方法。她長大了,學會選擇一種最直接,最有效的方式。
“爸爸……”她慢慢地屈膝跪在地上,膝蓋下的大理石地面又硬又冷。“我和小安哥哥的事,你別再管了! ”
“沫沫?”韓濯晨一驚,以最快的速度伸出手,托著她的身體把她抱起來。“你這是幹什麼?! ”
看到爸爸眼中的心疼,她再也承受不住,趴在他的懷裡失聲痛哭……
她哭了好久,把所有的委屈都哭出來,她聽到爸爸說:“好了,好了!你想去就去,每天去都行,爸爸以後什麼都不管了。”
她繼續哭,直到哭得沒有了力氣,全身虛脫地暈在爸爸的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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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放學後,司機不等沫沫說話,直接把她載到聖教堂醫院。
她在醫院門口買了一束鮮花,捧著走進蕭誠的病房。
病房裡,蕭誠半倚著枕頭坐著,蕭薇坐在他身邊餵他喝水。他臉上的傷痕也結了痂,手上纏的繃帶也已拆了,看來並未傷到骨頭。只是他的臉色很蒼白,雙唇乾裂得落了一層皮。
蕭誠看見她,驚訝地看向蕭薇,詢問的眼神似乎在問:是你讓她來的?
蕭薇避開他詢問的目光,站起來:“我出去買晚飯,你們先聊會兒。”
蕭誠目送著蕭薇離開後,眼光才移到沫沫的臉上,冰冷的聲音里沒有一點感情融在裡面。“你來做什麼?”
“我來看看你。”沫沫把手中的鮮花插在窗台上的花瓶里。“你的傷好些了嗎?”
“我跟你說的很清楚,我根本沒喜歡過你!你還來幹什麼?”
沫沫早已猜到他會有這樣的語氣,絲毫不驚訝,笑著說:“不管你多討厭我,你都是我的音樂老師,於情於理我都應該來看望你。”
聽到“音樂”兩個字,蕭誠的臉色立刻陰沉下來。“現在看過了,你可以走了。”
“好吧,我明天再來看你。”
沫沫剛走到門口,聽見蕭誠冷冷地說:“不必了,我不想再看見你。”
她努力了兩次,才讓自己笑出來。“等你能再站在台上唱歌以後,我一定不會再出現。所以,你若真的討厭看到我,就努力讓自己快點恢復健康。”
蕭誠被她弄得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笑著對他揮揮手:“我明天還會來!我天天都會來! ”
……
第二天,沫沫放學後又去醫院,這一次蕭薇沒有在,蕭誠雖然沒趕她走,但態度冷冷淡淡。
沫沫忽然想起什麼,拿出自己的MP3,把耳機塞在他的耳朵里。“這個送給你。”
裡面錄著她媽媽彈的鋼琴樂,跳動的音符充滿對生活的嚮往和希望。每次她心情不好,都要拿出來聽,那旋律總能撫平她心中所有的憂傷。
蕭誠聚精會神聽了很久,問她:“這是誰彈的?”
“是我媽媽。”
“難怪你這麼有音樂天賦。”
她說:“誠,心中有音樂,有感情,不是非要嗓子才能表達出來。”
他沒有說話,金色的眼眸有種她無法讀懂的陰鬱……
半個月過去了,沫沫停留在醫院裡的時間日漸延長,蕭誠的傷勢恢復的很快,已經可以被人攙扶著在病房裡走動。
一個雨天,外面下著細細密密的雨。沫沫坐在窗前認認真真為蕭誠削梨子,果皮一圈一圈地剝落,她望著樓下,五顏六色的雨傘在交錯。
“誠,你和蕭薇是親生姐弟嗎?為什麼你們的國籍不一樣?”
蕭誠想了想,給她講他和蕭薇的身世。
蕭誠和蕭薇的生母姓蕭,叫蕭雨。她年輕時不僅容顏脫俗,歌聲比容顏更脫俗。從蕭誠發顫的聲音里,沫沫完全感覺得到蕭誠對亡故的母親的思念。
蕭雨曾經是個很有名的歌星,一副天籟般的嗓子征服了無數的歌迷,就在她的事業走向頂峰的時候,一次偶然的機會,她結識了一位年輕的澳洲男人。
金錢的富有和貴族的血統讓那個男人舉手投足都充滿魅力。
和許多浪漫的邂逅一樣,她愛上了他,他也瘋狂地迷戀上她的歌聲與韻味。
在眾人的惋惜聲中,蕭雨義無反顧放棄一切,追隨她的愛人來到澳洲。
他也履行了承諾,娶她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