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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知道這個秘密是個定時炸彈,一旦引爆,將會炸毀這個原本很幸福美滿的家,爸爸,我,還有景漠宇,無一倖免。
謊言之所以在這個世界經久不衰,就是因為它穿著一件**沒有穿的華麗外衣。我也不想撥開這件華麗的外衣,讓景漠宇面對醜陋不堪的**。
可是,景漠宇的親生父母呢,隱瞞這個秘密對他們又公平嗎?
“爸,景漠宇的父母還活著嗎?他們在美國,是嗎?”
爸爸思慮了一下,“我也不太清楚,我聽說他們在美國生活,多年前已經兒女成群了……事情都二十多年了,他們早就把漠宇淡忘了。”
“淡忘……”對於自己的兒子,有哪個父母會淡忘。
他看出我動搖了,他又安撫我說:“言言,你現在有了孩子,你不為自己,也要為孩子想想。”
……
一整晚裹著被子坐在床上沒有睡,早上剛剛迷糊了一下,就感覺一雙溫暖的掌心捧住我的手,我睜開眼,眨了眨,景漠宇坐在我的床邊,眼角眉梢都染著驚喜。
我想起身,他將我按回到床上,幫我整了整枕頭,掖了掖被子。“好好躺著別動。醫生說你血壓偏低,需要好好靜養。”
“你怎麼回來了?”我的聲音聽起來都是心虛的。
“我在電話里聽說你暈倒了……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我以為……”
我幫他把沒有說完的話說出來:“你以為我知道你去了美國,見了她,悲憤交加才會暈倒的?”
“言言,對不起,我答應過你不會再見她的……我不該去。”鄭重地道了歉,他才對我解釋了他去美國的理由。
我安靜地聽著,始終不敢看他的眼神。
他告訴我,許小諾在美國遇見了一位牧師,牧師一眼認出了她手中的十字架是耶路撒冷一位教會長老的遺物。二十五年前在一場慈善拍賣會上,十字架被一位神秘的華裔富商拍得,而那個富商很有可能認識他的父母。
許小諾立刻讓人轉告他這個消息。景漠宇急著知道父母的消息,也以為我了解**一定會體諒他,便匆匆趕去了美國。他在美國詢問了很多牧師,沒有人知道拍得十字架的富商是誰,倒是聽說那位富商是個很虔誠的**教徒,出資修建過很多破落的教堂。
“那你找到了嗎?”我試探著問。
他淡淡搖頭,“我從機場回來的路上,爸爸告訴我,那個買下鏈子的神秘富商其實是他的好朋友,他見我可愛,把鏈子送給了我。後來,爸爸看我身上連一件父母的遺物都沒有,有些於心不忍,於是騙我說是那條十字架鏈子是我父母留給我的,讓我可以有個用來悼念他們的物件……”
他苦笑了一下,繼續說:“我早該想到的,我父母不過是普通人,怎麼會留給我這麼貴重的東西。”
空無一物的胃裡,又是一陣酸氣上涌,我捂著嘴乾嘔好久。景漠宇急忙將我擁在懷中,輕輕拍著我的背。我輕而易舉在他懷中找到最合適的位置,二十多年的感情,我對他早已上了癮,我無法想像沒有他的生活,我將如何繼續……
我用盡全力抱著他,眼淚無聲無息滑落在他心口。“對你來說,是你的親身父母重要,還是我和爸爸重要?”
他被我問得一愣,隨即笑著拍拍我的肩。“當然你和爸爸,還有,我們的孩子……你們才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對於他們,我不過想知道他們葬在哪裡,清明節為他們掃掃墓,盡到一個做兒子的責任。”——
作者有話要說:不知不覺又到了三點了,寂寞的黎明,寫著言言懷孕也覺得憂傷,這個孩子來的不是時候,也太是時候了
☆、37、
“當然你和爸爸重要,還有,我們的孩子……你們才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對他們,我不過想知道他們葬在哪裡,清明節為他們掃掃墓,盡到一個做兒子的責任。”
“你有沒有想過,他們可能還活在這個世上?如果……我是說如果他們還活著,你會不會離開景家,去找他們?”
修長的指尖帶著絲絲暖意落在我的小腹,“言言,不要胡思亂想了,這樣的對你、對孩子都不好……”
“嗯,我知道了。”我的手也摸到小腹上,與他的手緊緊相扣。
不想他擔心,更不想腹中的孩子因為我的情緒受到影響,不管將來要面對什麼,我都希望我們的孩子能健健康康,能感受到我們對他的愛。
“我以後不會亂想了。”我對他舉手保證。
他滿意地笑著,脫了衣服爬**,把我擁在懷裡。“言言,我們給孩子起個名字吧,你最喜歡什麼字……”
“樂!快樂的樂,我希望他(她)天天都能‘樂’出來。”
“樂?很可愛,不如小名就叫樂樂,怎麼樣?”
“嗯,好……”
“……”
……
連續幾天,我被景漠宇禁止出門,在家好好休養。
一向以事業為重的景漠宇也不務正業了,不鑽研企劃書,整天抱著本《孕婦指南》寸步不離監督我,不准我這樣,不准我那樣。
除非有重要的事情需要他回公司主持大局,他才會給我幾個小時喘口氣的時間。
比如今天,公司要開董事會討論新項目的一個重要合約簽署問題,距離會議開始只剩半小時,他才能放下《孕婦指南》,換了衣服,臨走前還不忘再三地叮囑我――上下樓梯千萬要小心,少看電視,少玩兒電腦,累了就去樓上補充睡眠,胃口不好也要多吃東西,最重要的是保持心情舒暢……
我點頭點得脖子都要酸了,他才離開家門。
看著他的車消失在大門口,我收起臉上的笑意,回房關上門。
撥通A市最有名的那家私家偵探的電話號碼,我問:“事情調查的怎麼樣?還是查不到嗎?”
本來沒報什麼希望,他們的答覆卻讓我非常意外。“我們查到了……”
我的心驟然勒緊,“你們查到什麼了?”
“在美國,姓吳華裔的富商中,二十五年前失去過兒子,是**教信徒,又出資修建過許多教堂的,只有一個人――吳氏家族的掌權人,吳瑾珉!”
手中的電話掉在地上,我卻已經無暇顧及,兩步衝到電腦前在搜尋引擎中搜出吳瑾珉的那段視頻,一遍一遍循環播放。
記者說:二十四年前,他一歲大的兒子在A省失蹤……
記者還說:他在海邊找到了孩子的一隻鞋子……在海里打撈了二十餘天,打撈上了孩子的遺物。
記者還說,她見過孩子的照片,特別可愛,像個天使一樣……
心口陣陣抽搐地疼痛,手腳又有種無力的束縛感,我知道這是病發的前兆,下意識抓過包,翻出裡面的藥瓶,手剛一觸及藥瓶的蓋子,我猛然想起前幾天那位年輕的心腦血管專家文哲磊在電話里對我說的一番話:
“我可以很負責任地告訴你,這個孩子最好放棄……”
“你應該和你老公商量一下,這不是小事,你可能會有生命危險……”
“你非要保住孩子?!你還年輕,以後有很多機會要孩子……”
“好吧,那麼作為醫生,有必要提醒你:我給你開的心臟病藥物都有副作用,妊娠期儘量少服用,否則可能會導致孩子先天不足……”
“下周三我出診,你最好再來複診一次,我給你做個詳細的檢查……”
“……”
擰緊了藥瓶,我顫抖著將藥收回包里。
用力深呼吸了幾次,靜坐休息了一會兒,心口的疼痛緩解了一些。我又將搜尋引擎中上萬條的相關新聞逐一看了一遍,終於在一篇國外的微博中搜到了二十四年前的一篇懸賞千萬美金的尋人啟事,上面還附了一張小男孩兒的照片,那清透的眼睛,微挺的鼻,還有雙唇揚起的弧線……雖與現在的景漠宇大有不同,但與十歲前的他有著太多的相似之處。
我還搜到了吳瑾珉太太的照片,原本美麗高雅得讓人仰視的女人,卻在吳瑾珉的懷中哭得涕淚橫流,毫無美感可言……
我不記得自己怎麼在天旋地轉的情況下走進爸爸的書房,但當我問他:“爸爸,你認識吳瑾珉嗎?”他的表情我清晰地記得,那麼惶然,那麼不安。
“爸爸,二十四年前,吳瑾珉為了尋找失蹤的兒子,在電視上連續滾動播出了三十天的尋人啟事……你沒聽說過嗎?吳瑾珉的太太因為承受不了喪子之痛,得了重度抑鬱症,在療養院住了八年,你沒聽說過嗎?吳家現在為了家族繼承權之爭,分崩離析,吳瑾珉心力交瘁,重疾纏身,恐怕已經撐不了幾年了,你也沒聽說過嗎?吳瑾珉在採訪里說,‘那些孩子,在你們眼裡可能只是一件幾萬,甚至幾千塊的廉價商品,在他們父母的眼中,那是比他們生命更重更寶貴的恩賜,他們寧願傾家蕩產,寧願付出生命,去換得孩子平安長大……’你也沒聽說過嗎?”
我真的很想聽見爸爸義正言辭地反駁我,告訴我,是我猜錯了,景漠宇和吳瑾珉沒有一點關係。
然而,他坐在座椅上一動不動,仿佛被定格了。
我看著默認了一切的他,滾燙的眼淚滾出眼眶,我沒有擦,咸澀的味道流過唇角。
“你也有親生骨肉,你為什麼不想想,如果失蹤的是我,你會怎麼樣?!”
“是我的錯,是我太自私了!”他的回答遙遠的像是從天邊傳來。“言言,你說漠宇會原諒我嗎?”
“他不會……”我的全身上下每一根神經都在顫抖著,因為痛,因為怨,也因為恨。
我告訴他:“沒有人能原諒這樣的欺騙……”
……
凌晨時分,我從噩夢中驚醒,頭髮被虛浸得半濕,受了驚嚇的心臟跳得越來越無力。
我正按摩著麻痹的雙手,準備下床給文哲磊打電話,身邊的人忽然醒了,快速坐起來,“言言?怎麼起來了?身體不舒服?”
我攏了攏黏在臉側的濕發,虛應著:“我很好,沒有……不舒服。”
黑暗的房間亮起檯燈柔黃的光,一時適應不了突然亮起的光,我忙遮住眼睛,手背抹到了眼中的濕潤,我才發覺臉上不知何時沾滿了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