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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丟出窗外,音樂聲徹底消失,我重新閉上眼睛,苦笑。“……你有沒有愛過一個人?”
他沒有回答。
“我從十五歲開始愛他,那時候,我以為我對他的愛和心跳一樣,此生都不會停止。原來,心跳是會停止,愛也會耗盡……”
一片柔軟的紙巾落在我眼角,吸乾濕潤,文哲磊的聲音輕柔如兒時記憶中的那個人。“有我在,我不會讓你心跳停止。”
略有些顛簸的救護車上,我忽然感到心口驟然□,周圍的氧氣像是消失了,我呼吸不到。我模糊中聽見有人再喊我,有人在有節奏地按壓我的心臟。
我依稀又回到那幢公寓,屬於我們的家。他霸道地把我從廚房裡捉出來,按在沙發上。然後,自己進了廚房,雖然他也是在一片狼藉之後端出無法下咽的飯菜。
可他堅持認為自己的廚藝比我好,因為他不會弄傷自己。
我恍惚中還聽見他說:“與我們二十年的感情相比,‘愛’這個字太輕了。”
“除了你,其他任何的東西對我來說都不重要。就算有一天我一無所有,只要有你在我身邊就夠了。”
“不管是現在躺在墳墓里等死,或是以後死無葬身之地,都無所謂,只要她高興就行了。”
原來,這就是死亡,原來心跳真的會停止……——
作者有話要說:終於虐完女主了,下一章開始虐男主。一想到虐男主我就**澎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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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這就是死亡,原來心跳真的會停止……
回到T市,天一日日冷了。
我躺在病床上,一日日獨自看著日升日落,月落月升。
天好像一直都是灰濛濛的,樹葉落盡的枯枝也是灰突突的,時而有車從街上駛過,地上飛揚起的塵土也是灰沉沉的。
為什麼我再看不到記憶中的天空湛藍如水,看不到色彩絢麗的風景?環境破壞真的這麼嚴重嗎?
收回了目光,我隨手拿了支筆在紙上亂寫,寫完了才驀然發現,滿紙都是一筆一划的“婚”字,我以前一直不明白,婚這個字的構成為什麼是一個“女”字,加上一個昏頭的“昏”,現在懂了,一個女人只有昏了頭,才會和男人結婚……
眼前的字漸漸模糊,在紙張上,我仿佛看見天空變成了碧藍色,地上長出翠綠的青糙,我仿佛還看見一個清澈如雲的少年站在別墅前的糙地上,手中拿著一本語文書,咬字清晰地說著:“‘婚’,結婚的婚……”
糙地上坐著一個很粉嫩的小女孩兒,正咬著筆苦思冥想著,膝蓋上放著整齊的本子。少年拿著語文書湊過來看,“想不起來麼?唉!今天白髮老爺爺家的炸雞翅恐怕吃不到嘍。”
說完,他看著小女孩兒急得發紅的臉,嘴角已掩不住笑意。
小女孩兒看準機會斜著靈動的眼睛往他的語文書上瞄,結果被他捂住眼睛。“不許偷看。”
“只看一眼。”她扯下他的手,搖啊搖。“哥,求你啦,我知道你對我最好了……”
他把書背在身後,不給她看。
“哥,我晚上給你抓癢,好不好嘛?你不是最喜歡我給你抓癢了麼?”
暖暖的陽光下,他垂下眼,看她急得又撒嬌又哀求的樣子,他笑得更開心,可他在女孩兒抬頭的時候,他迅速收起笑臉。“不好!”
女孩急了,捂住臉,也捂著狡黠的眼睛,悲憤欲絕地叫著:“你對我不好!你一定是不喜歡我了!我傷心死了,我難過死了!”
少年忙過蹲下來抱她,哄著她說。“我的意思是晚上‘不好’,我的背現在就有點癢了……”
“哦,那我給你抓,抓完你要讓我看。”
“好!”
女孩的小手穿過他的衣服,伸到他略有些骨感的脊背,像個小貓一樣以指尖輕輕抓著他光滑的肌膚。他閉上眼睛,靜靜享受。本來不癢,被她一抓,一陣陣蘇蘇麻麻的癢往心坎里鑽,特別不希望她停下來。
“好了沒有?”抓了好久,她有些不耐煩。
他也適可而止,轉過身坐在她身邊,握著她拿手的筆,在空白的紙上一筆一划寫下了“婚”字,他的手很暖,清淡的氣息吹在她臉上。“婚呢,就是一個‘女’字邊,加上一個昏頭的‘昏’字。”
她側臉看他,他陽光下的臉龐光澤如玉,軟軟的小手跟隨著他的節奏。
空白的紙上寫滿了“婚”字,少年轉過臉問她。“現在記住了嗎?”
她笑著點頭,這個字她永遠忘不了。
“哥,老師說,‘婚’就是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在一起,組成一個家庭,一生生活在一起……”一臉懵懵懂懂的女孩兒期待地望著他。“等長大了,我要跟你組成一個‘家’,一生生活中一起!”
他笑著捏捏她的臉,肉肉的笑臉在他溫柔的指間聚了一團。“傻妹妹,我們是兄妹,不能結婚。”
“為什麼?爸爸說你不是我親哥哥。”
聽到這句話,他的神色暗了一下,語氣也有些迴避。“因為法律不允許。”
“哦!”女孩兒有點失望,然後問他。“哥,你將來會和什麼樣的女孩結婚?”
這個問題似乎很有深度,他認真思考了一番,回答她:“仿佛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飄兮若流風之回雪……”
女孩兒並不懂文言文,更不懂他說什麼,聽完之後,在紙上以拼音記下了他說的話。
等到後來有機會拜讀《洛神賦》,她才恍然大悟,他心愛的女人應是洛神那般的翩若驚鴻。
等到她如願以償與他結婚的那天,一襲翩若驚鴻的身影晃過,她又一次恍然大悟,人生真的是充滿戲劇化的轉折……
……
“在想什麼,這麼出神?”文哲磊的聲音很輕,像是怕驚嚇到我。
我忙收起手中的紙,塞到枕頭下,“沒什麼。我讓你幫我買的手機買了嗎?”
“嗯,還有你說的那個程律師的電話,我也查到了,給你存在裡面了。”他把新手機遞給我,和我過去的是同一款。
我熟練地調出通訊錄,裡面存了兩個電話,一個寫著程亞欣律師,一個是文哲磊。稍微怔了一下,我撥通程律師的電話。
“程律師,我是景安言,我的案子現在進展的怎麼樣了?”
一聽說是我,程律師馬上說。“景太太,我給你打了很多電話都沒聯繫上你。景先生也在到處找你,他讓我轉告你……”
聽出她在猶豫,我說:“沒關係,你說吧。”
“他說,他就算讓你做寡婦,也不會讓你做棄婦。”
與我的心脈相連的心電儀猛地一陣劇烈波動,文哲磊的神色也是猛地一沉。
“景太太,其實景先生真的很愛你,你們之間一定有什麼誤會。你給我的資料我都認真看過,沒有直接證據證明景先生有外遇,我想,你應該回來跟他好好談談,聽聽他的解釋,婚姻是個需要兩個人的溝通和溝通來維繫的。”
“我已經給過他很多的機會。”後面的話,我不知道是在對律師,還是對自己說,“婚禮的現場,我看見他抱著那個女人,我給了他機會;新婚之夜我求他留下,他都不肯,我也給了他機會;新婚第二晚他就去了那個女人的別墅,凌晨才回來,我也給他機會……我昏倒在雨夜差點死了時,他守在那個女人身邊,我還是給他機會;我為了保住孩子在醫院安胎的時候,他去高級會所和那個女人約會……程律師,如果他是你的丈夫,你還會再給他機會嗎?”
電話里沒有了聲音,文哲磊遞了我一張紙巾。我接過來,擦擦鼻翼上流淌而下的淚水,繼續說:“他不簽字算了,我要起訴離婚。至於直接證據,我有三個人證可以證明他在薈軒私人會所的2001號房與那個女人共處浴……池。房間裡還熏了助性的薰香,導致我的孩子……”
我深呼吸幾次,才說:“……這些我的醫生可以作證,這樣還不能證明他出軌嗎?”
程律師說。“既然你決定了要離婚,我會盡力而為,幫你搜集足夠的證據。只不過以景先生的經濟實力,這場官司恐怕很難打,你懂我的意思吧?”
“我懂。你不用擔心,我會想辦法。”
掛了程律師的電話,我又打給了爸爸,爸爸一聽我的聲音,馬上就是劈天蓋地的埋怨和責怪。“言言,你到底跑哪去了,電話也打不通,漠宇到處找你!”
“他現在在你身邊嗎?”
“沒有,他正在逐個療養院找你呢,也不知道找到哪個城市去了。你到底在哪?快告訴我,我馬上去接你。”
文哲磊的眉頭又鎖緊了,不用看我也知道自己的心律糟糕成什麼樣子。我緩了緩情緒,才對爸爸說。“爸,這一次你一定要幫我。你要是不幫我,你可能永遠都看不到我了。”
“好!好!你別嚇我了,不管什麼事,爸爸一定幫你!”
“我想你馬上以董事長的身份召開董事會議,撤銷景漠宇在景天的一切職務,由我來暫管景天。你凍結你名下的所有財產,一分錢都不要給他用,他有幾張銀行卡在我們臥室床邊的抽屜里,你把那些卡都收起來,別讓他找到。還有你的人,都不許再為他做事……還有,你往我卡里打一百萬,我要交療養費。”
我一連串地說完,爸爸好久才從呆愣中回過神。“你是不是還在生漠宇的氣?好,你要是這樣可以出氣,爸爸幫你出氣,不過你一定要馬上回來,你知道爸爸多擔心你!”
“你照我說的做了,我就回去。”
爸爸只當我是任性,對景漠宇根本狠不下心,也就由著我。“好,我現在就去辦。”
兩天後我在A市的報紙上看見了我想看到的消息。
爸爸果真召開了董事會,以莫須有的罪名把景漠宇逐出景天。報紙上還說,從始至終景漠宇都沒露過面,對景家的作法也沒有任何表態。
其實我知道,以景漠宇的能力,我不會如此輕而易舉將他逐出景天,他一定是無暇顧及這些變化,又或者他也和爸爸一樣,只為了讓我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