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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下李淼氣不順,只覺得流年不利,才會分到這麼個刺兒頭,餘光看見鹿時安沒精打采地伏在課桌上,頭都沒抬。
「鹿時安,不舒服嗎?」
鹿時安被嚇了一跳,忙直起身,支吾著:「肚子有點疼……」
「要去洗手間就去吧,」李淼嘆了口氣,「快去快回。」
鹿時安隨手抓了包紙,佝僂著腰往教室外走,直到反手關上門,她才直起身子,靜靜地看向靠牆站著的少年。
「為什麼?」她比著口型問。
荊嶼聳肩。
「你明明會背!」她急了,面頰泛紅。
可荊嶼沒有給出回應,她只好湊近了些,小聲說:「一會兒下課,跟李老師道個歉,背給他……」
「不用你管。」
鹿時安愣住,「你說什麼?」
荊嶼垂下眼帘,「這是我的事,不用你管。」
鹿時安胸|脯|起伏,唇動了幾下又被自己咬住,一雙小鹿般的眸蒙上了一層霧氣,最終捏起拳,轉身推開了教室門。
「怎麼又回來了?」李淼的聲音。
「……不疼了。」鹿時安答。
門關上,一切歸於寧靜。
無人的走廊,從一扇扇窗戶里傳出的聲音都像隔著萬水千山,與他無關。
只有眼前的空曠屬於他,從來都是。
背靠在牆上的荊嶼低著頭,腦海里響起上課之前,鹿時安單純快活的聲音——
「你看,你都能背出來了,這次李老師也沒理由批評你了呀!」
沒理由嗎?不需要理由。
他不受這個體系的待見,無論在哪,帶著原罪。
*** ***
十字路口,丁藍第N次回頭,然後壓低了嗓子對鹿時安說:「親愛的,為什麼我覺得荊嶼在跟蹤咱們?」
鹿時安板著小臉,頭也不回,「順路而已。」
「不是吧?我剛剛特意放慢腳步了,他腿那麼長,早該超過去了。」丁藍柯南附體般神秘地說,「可他居然也慢下來了,這不可疑嗎?」
「路又不是我們開的,他要走還能不讓嗎?」
丁藍狐疑地看著鼓著包子臉的鹿時安,「……你在生氣嗎?鹿鹿?」
「沒有,我才沒有生氣。」
這語氣,明明就生氣了,而且氣得不輕。
「那我走了喔,」丁藍附耳對她說,「你千萬留意荊嶼,我真的覺得他在跟蹤你。」
「知道啦,明天見。」心不在焉。
鹿時安悶頭往家走,就當壓根不知道有人跟著,直到拐進樓棟,上了二樓,才悄悄從窗戶往下張望——
人卻不在。
鹿時安雙手拍了拍臉頰,打散了莫名其妙的不愉快,三步並作兩步往樓上跑去。
此時小區外,寧九正勾著好友的脖子審問,「……女朋友?」
「不是。」
「在追,想她當女朋友?」
「不是。」
寧九徹底懵圈了,「都不是,你天天接送幹啥?」
荊嶼撥開他的手臂,「走吧,乘著店還沒關門。」
寧九看著他的背影,嘆了口氣追上前,「什麼店啊?」
二十分鐘後,音像店。
茫然的寧九追在好友身後,「阿嶼,你什麼時候開始懷舊的?這種老掉牙的歌手,虧得你還知道名字。我跟你說哦,懷舊是初老症狀之一。你才十八,正青春大好年華——」
荊嶼從一人高的CD架邊回頭,「阿九,你聽說過德雲社嗎?」
「啊?」
「建議你填志願之前考慮它。」
寧九:「……」
「要找雲生專輯的男孩子還在嗎?」老闆從後場繞出來,撣著手裡CD盒上的灰,見荊嶼迎過來忍不住多打量了他兩眼,「這碟子可不好找。出片的時候還是磁帶,都是後來翻刻的碟,少得很。」
「嗯。」荊嶼接過碟片,掏錢包,「多少錢?」
「六十八,」老闆滿臉爽快,「零頭免了,給六十五好了。」
「搶錢啊?」寧九嚷道,「這種壓箱底賣不出去的貨——」
說著話,荊嶼已經把錢遞過去了,看得寧九肉疼。
老闆收了錢,又問:「還要別的碟子嗎?老CD,我這兒還有好多。」
「當我們是收廢品的呢?」寧九扯著荊嶼的胳膊,把他拽出唱片店,又忍不住打量這張「昂貴」的老壓貨,「這人有什麼特別?down到Mp4里聽不行嗎?」
正說著,荊嶼已經撕開了碟片的塑封。
「這人……」寧九勾著脖子看,「怎麼有點眼熟?」
封面上的男人清秀,尤其是眉眼,總覺得在哪兒見過。可這起碼是父輩的人了,寧九琢磨著自己不懷舊啊?擱哪兒見過呢……
荊嶼翻開盒子,取出碟片,然後將盒子裡襯著的封皮一團,握成球和歌詞本一起扔進了路邊的垃圾桶。
寧九:???
荊嶼將裸|著殼子的碟片塞進書包,「走吧,回家。」
寧九滿頭霧水地走了十多米,突然恍然大悟,「臥|槽?這人該不會是那丫頭她爹吧?」
荊嶼神色一凜,正要否認。又聽寧九五體投地地說:「你丫追妞都追到從老丈人下手了?!可以啊,不鳴則已一鳴驚人……我真是低估你了,情聖啊哥!」
不是的。
他沒有。
他做這些,才不是因為要追鹿時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