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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首屬於失去的歌。
少女聲音清冷,如泣如訴。
台下有人漸漸蓄起淚水,有人雙手合十,紛紛想起自己走失在時光路口的少年。
沒有人注意到角落的黑暗裡,從少年清瘦面龐滑落的淚,更沒人聽到他內心深處的絕望和無助。
一曲畢,沒有滿堂華彩。
有的只是一片寂靜和散落在各處的低聲啜泣。
舞台的燈光遲遲沒有亮起,聚光燈下的少女手扶著立式麥克風,低著頭,單薄得讓像仲夏夜的精靈。
終於,在幾秒的真空之後,掌聲雷動,燈火通明。
可也正是這一秒,舞台上安靜的身影無聲無息地朝一邊倒去,連帶著麥克風壓在她身上,虛弱地蜷縮在地。
很快,工作人員的耳機里傳來總控華晁的聲音,「鹿時安一直在發高燒,快叫急救人員過來——」
第37章 食髓知味(37)
前台還在正常推進比賽進程,後場已然一片兵荒馬亂。
主辦方總負責怒不可遏, 拿華晁撒氣, 「現場一直由你負責,鹿時安病成這個樣子你居然不知情嗎?這種事弄個不好, 輿論導向就會變成公司對未成年選手不負責任, 這點道理你都不懂嗎?」
「抱歉, 」華晁鬆了松襯衫領口,「一應善後由我負責。」
「你負得起嗎?對了,讓後台把數據調整好,冠軍必須給沈彩顏——華晁,我話都還沒說完, 你去哪裡!」
「醫院。」
華晁一路飛奔, 邊打電話吩咐助手後續的注意事項,好不容易追上被從VIP通道送上救護車的鹿時安。
纖瘦的少女安靜地躺在擔架上,更顯單薄, 旁邊是穿著白色醫護服的120工作人員, 還有——
華晁擰眉, 看向跟到急救車邊、俯身探看的黑衣少年。
儘管對方戴著鴨舌帽, 拉高了領口,華晁還是立刻認了出來——是十多天前,為了鹿時安的那首歌,曾在《新聲123》那裡見過的少年。
他怎麼會在這裡?
目光落在少年握著鹿時安右手的手上,那麼緊,像是怕一鬆開手就會弄丟她。
華晁快步上前, 不動聲色地阻隔在少年和擔架之間,同時向急救車內的護士問:「她要不要緊?」
「高燒引發休克,先掛水降溫……」
華晁一邊說,餘光注意到少年還想跟進,立刻冷下臉色,目光是看著車內護士的,話卻是對少年說的:「你看看有多少媒體在,還想給鹿時安添多少麻煩?」
略微頓了下,他跨上救護車,坐在側邊凳子上,「出發吧,醫生。」
護士稍一遲疑,最終當著黑衣少年的面,關上了車門。
救護車鳴著笛,漸漸駛離。
「是暈倒的鹿時安——」
「救護車已經送走了,不知道怎麼了?」
「哎,這個黑衣服的是……」
聞訊而至的媒體們,把目光投向被救護車留在原地的黑衣少年,剛要上前詢問,卻見清瘦高挑的的少年低下頭,將黑色外套的拉鏈拉得擋住了半張臉,壓低帽檐,像是什麼也沒有聽見一般,從人群中逆行而去,對各種問話置若罔聞。
剛剛停了沒一會兒的風雪又張牙舞爪起來。
很快的,黑色的背影就蒙上了一層慘白的雪花。
地上一行腳印,綿延向場館空闊的背陰處。
無人相隨。
*** ***
有點冷。
鹿時安醒來的第一個感覺是冷,好像血管里都被灌上了涼水,涼意滲透了四肢百骸。
她喃喃地念,「有沒有熱水……」
「安安!」時念的聲音才耳邊響起。
鹿時安睜開眼,才發現自己躺在病床上。
「我怎麼會在這裡?」她撐著床想要坐起身,可是肌肉酸痛極了,很快就無力地跌了回去。
「別亂動,」時念按著她的肩,「你之前發高燒為什麼不告訴媽媽?燒那麼厲害,腸胃並發應激反應……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不懂照顧自己?」
鹿時安啞聲說:「每次發燒都這樣,我習慣了……我也沒想到會暈倒。」
時念心疼地撫著女兒的手,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和鹿煜城忙著自己的事業,這麼多年來對鹿時安的關心太少,甚至不知道孩子每次發燒都會有這麼多連鎖反應,而她居然說「習慣了」。
因為發燒、脫水,鹿時安的眼窩有點凹,看起來眼睛更大,對著天花板發了會呆,忽然看向時念,「媽媽,比賽已經結束了嗎?」
時念撫摸著她的臉頰,「你昏睡了一整夜。」
鹿時安「哦」了一聲,又無精打采地看向天花板。
「不想知道名次嗎?」
「……不想。」
對鹿時安來說,得不得第一本來就不重要,她不過是想把那首承諾過的歌唱給荊嶼而已。
既然聽的人都不在了,唱與不唱又有什麼差別呢?
時念輕聲問:「為什麼不想?」
鹿時安偏過頭,不想回答。
「對不起,安安。」時念說,「之前是我跟你爸爸太疏忽你,往後不會了,我們儘量留在國內工作,多陪陪你,好不好?」
鹿時安勉強笑了笑,「不用的,你們不用為了我改變計劃。媽媽,我不想成為任何人的負擔。」
「說什麼呢?你怎麼會是負擔?」時念更加心疼,「你是爸爸和媽媽的最重要的寶貝,我們都為為你自豪……好了,不要胡思亂想,現在最重要的事是養好身體,還要回學校參加期末考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