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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
哐。
荊嶼猛地站起身,手把桌上的茶杯打翻了,茶葉水潑在地上,葉子乾癟地貼在柔軟的羊毛地毯上,水漬很快就乾涸了。
鹿煜城臉上的沉靜終於消散無蹤,語氣里不自覺地帶上了責備,「孩子在這裡,不要亂說。」
「醉酒那天,你真相信什麼也沒有發生嗎?」荊姝笑著,彎腰去拾地上的茶杯,結果腰彎下去就沒再直起來,隨著一聲悶響,她整個人栽倒在地。
「媽!」「荊姝!」
…………
*** ***
是夜,已過三點。
酒店的房門才被推開,時念就已經迎了過去,正好看見丈夫鬆開揉捏鼻樑的手,眼裡都是血絲。
「怎麼還沒休息?」鹿煜城問。
時念小心地關上房門,「安安剛睡著,我在等你。」
鹿煜城抱了妻子一下,又領著她就近在茶几邊坐下。
時念坐在沙發扶手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捏著丈夫的肩,「……小姝看起來狀態不太好。」
「是不好,醫生說她需要定時服藥。」鹿煜城還是覺得太陽穴炸炸地疼,於是拿食指抵著,「這次她是自己跑出來的,沒有帶藥。」
「具體什麼問題?」
「腎不好,精神狀態有問題。」
時念愣住,「那男孩子是她兒子嗎?」
「嗯,隨她姓,叫荊嶼。」
「那孩子爸爸呢?」
「……她不肯說實話。」鹿煜城覆手在妻子的手背上,「他們母子倆這些年過得不容易,治病的錢都是孩子在酒吧打工賺來的。」
時念點頭,「安安也跟我說了。」
「我想幫幫她。」
「好。」時念半點也沒有猶豫。
鹿煜城抬頭,恰好看見妻子投向臥室方向的擔憂目光,「安安比賽的事……」
時念說:「她說她不要那首歌了,再重新準備一首。」
「用不著了。」鹿煜城拍了拍她的手背,「荊嶼那孩子退賽了,《新聲123》那邊會發聲明說那首歌的曲作者未成年,不符合比賽資格所以退賽。媒體自然會以為是安安,也就翻篇了。」
「那孩子……」
「不是他報的名,」鹿煜城嘆了口氣,「是荊姝瞞著孩子報的。這孩子趕過來,就是想退賽。」
時念感慨,「那還好,你不知道安安有多失望。」
鹿煜城狐疑道:「失望什麼?」
「被辜負,被背叛,」時念嘆息,「而且還是被自己喜歡的男孩子。」
鹿煜城失笑,「喜歡什麼?她才多大?」
「十七,轉年就成年了。」時念瞟了丈夫一眼,「你我這麼大的時候,都已經孤身北上了。」
鹿煜城想想,覺得也是,不由感慨,「安安大了。」
「是我們太忙,關注她太少,青春期懵懂都沒有發現。不過,這孩子到底人品怎麼樣?」
「不重要了。」
時念說:「怎麼不重要?安安很喜歡他。」
「我聯繫了羅切特那邊安排治療,孩子會陪著過去,短期內兩個人都不會回國。」
時念沒想到荊姝的情況都到這種地步了,愣了會,才喃喃,「那安安得傷心了。」
鹿煜城跟在妻子身後,一起走到臥室門口。
小女兒抱著被子,蜷縮著,看起來小小的,像個沒有安全感的孩子。
「念,安安也快高中畢業了,這兩年,我想稍稍停一下演出,多陪陪她。」
時念靠在先生肩頭,「正好,我也打算跟你說這個事,我們想到一處去了。」
鹿煜城低頭,親了親妻子的額頭,許久,輕聲說:「小殊跟那孩子說,生父是我。」
時念一怔,回頭看他,「什麼?」
鹿煜城苦笑,「我不知道她為什麼要這麼說,也許是想我多照顧那孩子。」
時念沒說話。
鹿煜城又說:「我們之間的事,再沒人比你更清楚。」
時念苦笑,「這麼多年過來了,她怎麼還是這麼死心眼呢。」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鹿煜城長嘆,「只是可憐了那個男孩子,跟著吃了這麼多年苦,至今連生父是誰都不知道。」
睡得迷迷糊糊的鹿時安翻了個身,蜷得更小了。
時念眼裡凝著濃愁,「安安不是更可憐嗎?這兩個孩子……要怎麼辦呢。」
作者有話要說:不是兄妹,不是,
鹿爸爸是好人
第35章 食髓知味(35)
鹿時安記得自己前一夜和時念聊了很多,關於比賽, 關於夢想, 還有很少的一部分關於那個少年。她本想等到鹿煜城回來的,可直到熬不住睡著了, 他也沒回來。
夢裡顛顛倒倒, 一會兒是荊嶼說「相信我」、一會是組委會那邊說「你的歌是抄來的, 必須退賽」,一會又是荊嶼的媽媽用微紅的眼死死地盯著她……
這一夜,鹿時安睡得累極了。
翻了個身,與家裡床鋪不同的觸感讓鹿時安猛地驚醒,爬坐起來, 才發現酒店客房裡只剩她一個, 「媽?爸?」
沒人回答。
等她匆匆忙忙換了衣服要出門,客房門剛好被人推開。
鹿煜城手裡拿著打包袋,見女兒神色匆匆, 問:「怎麼不多睡會?」
鹿時安下意識地往他背後看, 可是除了時念, 並沒有第三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