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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雙小鹿眼從驚詫、到沮喪,最終定格在絕望。
鹿時安突然一把推開荊嶼,拔腿就往相反的方向跑。
身高、腿長、體能……無論哪一點,她都不占上風。
所以自然而然的,鴕鳥·安沒跑出多遠,就被荊嶼箍住了,就手困在牆角和胸膛之間。
「話都沒說清楚,」荊嶼的語氣裡帶著難以掩飾的焦灼,「跑什麼跑?」
鹿時安像只無處可逃的困獸,情急之下淚如雨下,聲音也不由得帶上了哭腔,「你幹嘛要說出來?你說出來了我還要怎麼裝作不知道?荊嶼你這個白痴、笨蛋——」
荊嶼按住她胡亂揮舞的小拳頭,無可奈何地說:「這麼多年過去了,你罵人的詞彙量怎麼一點提升都沒有?」
「提、升什麼?」鹿時安詞窮,她從來不會罵人,除了白痴笨蛋,就只剩神經病,可她還是不大想把這個詞扣在他頭上,「既然、你早就知道了,幹嘛還要回頭來找我?你就這麼缺妹妹嗎?上趕著要把我給找回來。」
小傢伙平時軟綿綿的,像只毫無攻擊力的小奶貓。
凶起來倒還真張牙舞爪,奶凶、奶凶的。
荊嶼終於搞清楚了這丫頭一直躲著自己的原因,好氣又好笑,想解釋清楚,偏偏小丫頭跟點燃的炮仗似的,停都停不下來。
他無奈,只好彎下腰。
隔著口罩,堵住了她的唇。
把那些用來掩飾慌張的絮絮叨叨全都堵在唇齒之間。
鹿時安瞪大了眼睛,快要被內心的糾結逼瘋了,眼淚斷了線似的直往下掉,把口罩都給打濕了。
察覺到沾在面頰的溫熱,荊嶼鬆開她,停在與她三四公分之隔,拿拇指輕柔地拭去她的淚滴,無奈地啞聲說:「傻瓜,那是假的。」
「不可能,」鹿時安一說話,淚珠又滾了下來,「我親耳聽見我爸說的。」
荊嶼倒是略感意外,「鹿煜城主動跟你說起?」
「不是,」鹿時安有點不好意思,「……他跟我媽說話,無意中被我給聽見了。」
難怪。
荊嶼扶著她瘦弱的肩,「聽我說,你和我沒有血緣關係,更不是兄妹。如果要怪,就怪我沒本事,才會讓我媽說出這樣的謊言——她只是想,如果這麼說了,鹿煜城會迫於道德多照顧我一些。可那不是真的,他不是我爸,他只是個……」
「什麼?」鹿時安下意識地問。
荊嶼本想說,是個始亂終棄的薄情人,可是礙於鹿時安,他又說不出口。
「長輩之間的事,我也說不清楚,但你跟我絕對不是什麼兄妹,這點我能肯定。」
「你怎麼肯定?」
「我媽臨終之前說的。」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鹿時安一愣,「對不起……」
「用不著對不起。」荊嶼鬆開她的肩,微微退開些許,聲音暗啞,「至於當年到底發生過什麼,如今只能問鹿煜城了吧。」
鹿時安想想也是,伸手就要從包里掏手機,卻被荊嶼給攔住了。
「晚點打不急,」荊嶼微垂眼睫,「先把我倆之間的事說清楚。」
「……我倆,什麼事?」心虛,聲音越說越低。
荊嶼緩緩地說:「你剛剛說,要隱退,要跟我去國外隱姓埋名。」
鹿時安抿嘴,恨不得穿越回幾分鐘前,封了自己的嘴巴。
「意思是,就算我倆真的可能是兄妹,」荊嶼說著,唇邊隱隱漾起一道弧度,「也願意拋下一切,和我在一起,是嗎?」
鹿時安想也不想,立馬否認,「怎麼可能?你要真是我哥哥,我倆肯定不能在一塊兒啊!」
荊嶼反問:「那你是什麼意思?」
「就、像普通朋友那樣,在國外弄個帶院子的房子,一起寫寫歌,匿名發到網上……」
「別繞圈子,」荊嶼打斷她,「你知道我不是問這個。」
她當然知道他要問的是啥,繞圈子不就是因為不敢回答嗎?
難道要她承認,在那一瞬,她甚至寧可冒天下之大不韙,也想和他在一起?做是一回事,讓她親口承認,是萬萬不可能的!
鹿時安脖子一梗,「可我沒別的意思了!」
眼瞅著小丫頭死鴨子嘴硬,荊嶼輕輕地嘆了口氣,無可奈何地將她重新攬入懷裡,下巴墊在她頭頂柔軟的髮絲上,啞聲說:「我知道了,就憑你剛剛的那句話,我也會陪著你直到……」
「直到什麼?」
「直到實現你所有的夢想,」荊嶼收緊了手臂,「你會夢想成真,我發誓。」
鹿時安茫然地貼在他胸前,聽著有力的心跳,有一瞬的茫然。她的夢想?她的夢想曾經那麼簡單,只是想把寫給他的那首歌,唱給他聽。
可是,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這小小的夢想就悄無聲息地一點點長大,大到她甚至願意放棄之前努力的一切,只要能和他重新在一起,再不分開了呢?
忽然,遠遠地傳來一聲「哇靠」,嚇了鹿時安一跳,抬眼恰好看見荊嶼臉上掛著的嫌棄的表情。
她從他懷裡脫開身,才看清來人是寧九和丁藍,兩人並肩走來,一個掛著看好戲的表情,另一個則是怒其不爭。
「你倆這都走多久了?居然還在這兒——」寧九壓低了嗓門,「卿卿我我吶?」
鹿時安拉扯了下衣擺,還沒來及擺出撇清關係的架勢,就被丁藍一把勾住了脖子,「你小子給我聽著,咱們鹿鹿脾氣好,不記仇,可不代表你過去不告而別的無情無義就能這麼一筆勾銷。就算鹿鹿不跟你計較,我這當閨蜜的,也不能就這麼算了。」